静岩大和尚见楚江出来,指着正堂大桌上满登登的各色礼物并两箱子金银:“楚先生,贫僧对不住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可知道湘川何氏?”莲池见大和尚们都不好意思说,他小嘴儿一张倒豆子似的把僧人受威逼利诱硬是得把楚江请出诊的事儿说个清楚。
楚江听后,露皓齿笑出来:“我当是什么,既然方丈不能推拒,我明儿去一趟不就成了?”
心里却道声“糟”,他刚刚在寺院大门外捉弄的青年怕就是何家恶少。
初岫方丈满脸惭愧:“贫僧愧对楚先生,也被权势所迫。”
“哎,人活在世上就有不得已而为之的难处,我楚江没有寒山寺也没有今天,不会令方丈为难的,还有这些东西,我不能收。”楚江很好说话,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莲池眼睛变得雪亮,拉扯着扶风:“足足好几百两银子呢!!”
静岩头一个不答应:“这可不行,您出诊就是您的!”
楚江可不想拿这烫手钱物:“不满师傅,我与表弟在外,实在是太过点眼,不如就当我为寒山寺捐银了吧。”
最终这些银钱在楚江的坚持下,静岩和尚做主收入塔内舍利子骨箱内收管。礼物和布料楚江留下足两人份的,剩下都给寒山寺的僧众。
楚江此高风亮节之举着实令他在寒山寺内更受僧人尊重爱戴了。
僧人们散去,楚江叫住静岩和尚,一脸的不好意思:“静岩师父,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静岩大和尚一向直爽正直,笑:“瞧先生客套的,您说。”
“我见你们天不亮就开始练少林功法,我能不能跟着一块练练?我这不也想强身健体吗?”楚江商量。
静岩大和尚笑哈哈:“方丈遇到你偷看,你还不说呢,这有什么?你早已记入名下是俗家弟子,练功尽管来,我定然把我的功夫全传给你。”
楚江笑着连连婉拒:“可别了大师傅,我瞧你们还练硬气功,从十几米高的树上跳下来,我没有童子功的。”
“哎~话不可这般讲,童子功只要是未破身都可练就,我少林还有轻功水上漂绝学知道秘诀就……”
聊了好一会儿,约好大后日起楚江开始上武术早课,送走了热情似火的大和尚,抹了把虚汗,摇头无奈笑。
夜里。
楚江端着碗坐在舒晴方床边,一面啃馒头吃土豆丝一面讲了下午的事儿,发愁:“我都这么大年纪还是沉不住气,臭小子骂我,我这做大伯的就略略捉弄了一下,明儿却没想着还得再见,唉~”
说的捧着鱼汤碗的舒晴方被逗得咯咯笑:“只是,被楚大哥你那般一耍,何九郎怕是明儿都起不来找你的麻烦了。”
马背颠簸,那何家少爷有的难受了。
楚江一拍后脑勺,幸灾乐祸,星眸笑盈盈的望着舒晴方:“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小晴儿你聪明。”
舒晴方不好意思的低头,耳尖红红的。
楚江摸摸他的头,和蔼道:“我看你脸上疤痕浅多了,不要涂的太多,毕竟还是有微小毒性的。”
舒晴方乖乖的点头,楚江越看舒晴方越顺眼,舒晴方可比他没穿越前那亲生的恨不得一天打三遍的糟心淘气包儿弟弟惹人爱多了。
见舒晴方半晌才喝了一碗鱼汤,知道他喝了一天喝腻歪了,楚江以一种长辈的宠溺声温和道:“明儿刚好我去城里出诊,带些牛羊乳酪回来给你解馋,对了,你喜欢看点什么书籍,列个单子,我买回来些,你每日看着也好打发时间。”
一本三字经都要好几百个铜板,舒晴方忙摇头:“楚大哥不用的,我安静养养神也是好的。”
楚江知道这娃儿心思重,不再勉强,心说自己明儿直接带回来便是了。
见楚江突然拿着软尺在自己身上比划,看是要请人给自己做衣裳,舒晴方忙推拒,急的大眼睛泪汪汪的:“先生,真的不用再为晴方耗费银钱了,晴方现在就已经知足了。”
“啧,你不听话?”楚江沉下脸。
舒晴方害怕的转过脑袋,楚楚可怜的低头。
楚江噗的一笑:“对你就是不能太迁就,小晴儿,你也是读了不少书的书香世家,听没听说一句话?‘谨遵医嘱’‘投桃报李’?”
舒晴方聪明灵透,一点就通,感激的不再推拒。
量好了尺寸,楚江又给舒晴方喝了一盏红枣红豆汤,检查小孩儿屁股小菊花的愈合情况,两人便安歇了。
次日清晨,楚江熬了鸡蛋羹,自己煎了几个馒头片填肚子,洗澡又洗头。
翻箱倒柜,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镶灰藤黄竹叶花纹锦领的宽袖藏青厚邹布长袍熨平整。
舒晴方见楚江头一次这么讲究,不免也紧张了,大眼睛滴溜溜的跟着楚江忙碌的背影转。
楚江穿上衣服,勒紧腰带,抖了抖袍子下摆,回头对上了小奶狗儿的大眼睛失笑:“光看我能吃饱啊?快吃了蛋羹,趁热吃了。”
“先生今天很不一样。”捧着香喷喷的蛋羹,舒晴方突然来了句话。
楚江逗他:“你先生我是穷苦人不争馒头争口气,输人不输阵,咱气势上不能被压了一头。”
舒晴方弯弯嘴角。
楚江对着生锈的铜镜开始梳头发,这回他不像平时不是全束发就是戴书生帽,而是编发。
外科医师出身,手指极为灵活,照着印象里古装剧的王爷大侠男主的潇洒不羁的披肩垂落拓不羁的利落编发样式梳。
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当真是好,头发很浓密乌黑,鼻子高挺,剑眉星目,嘴唇轮廓显而曲折淡红,一点刘海,露出额头眉毛,这么稍稍打扮,俊美出尘的气质就出来了。
衣服又很合身,藏青色衬的他肤色白皙矜骜,风骨斯文。
舒晴方看呆了,前后差距太大,还是那个萎靡瘦竹竿子似的郎中吗?楚江的面貌生的当真是极好极耀眼。
楚江把药箱子打开再次检查一遍,背上,刚好扶风来了,他拉住小和尚:“你替我好好照顾我弟弟,我今天会晚些回来。”
扶风真是对楚江很钦佩的时候,连连点头:“楚先生您快去吧,耽搁不得,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水小哥儿。”
又没看见莲池,楚江对莲池很不满,但到底出去没多说什么。
清晨霜降,冷风刺骨。
裹紧长袍,戴上挡风斗笠,楚江稳坐驴背,不紧不慢的赶路。
一个半时辰后,甜永街——何府。
楚江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朱红高墙,快和电视剧里的王府差不多大小了。
何府大门口两侧漆黑偏门,六个锦衣华服的家丁垂手站立。
牵着驴“哒哒哒”的过去,为首的管事八字胡,见到楚江仔细打量,看楚江背着药箱,立刻迎上,满堆笑脸:“您是寒山寺的楚江楚神医吧?”
“在下楚江,受你们家公子的邀来为老大人看诊的。”
“是是是,我家老爷吩咐我们早早的恭候在此,您快下马随小的们进来吧?我家太老爷盼您盼的求星星告月亮……”
入府,绕过油碧影墙,经过几条抄手游廊,穿过几个或江南风情的小院,或抱厦暖坞,一路奇花异草,那里像是深秋,倒像是春时江南的绿植花景,可见何家势力。
楚江被带入‘栖桐斋’,见到了躺在床上肿着像是被打了两拳的脸的胖老头儿,以及何家老爷何家大君,并一旁只穿着鹅黄小杭丝寝衣的困得睁不开眼的何九郎。
何老爷跪在病榻前,忙起身作揖:“楚先生,真是失礼了,劳烦您您快瞧瞧我爹的病情,这可如何是好啊……爹啊……爹……”
“哎呦……哎呦……”榻上的老头捂着皱吧成苦瓜的脸痛吟,翻来覆去,坐立难耐。
“是什么病症?可有前时郎中的脉案?”
何老爷从袖口里掏出给楚江,焦急:“喝药喝的肚子斗大,还是治不了我家太老爷的牙疼病。”
楚江迅速扫了一遍脉案,嘴角一抽:“牙疼病?好的,让我看看——”
“按住你家太老爷。”
“好,老爷子,不要动,我看看你的牙齿舌苔,啊——”
楚江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钳着胖老头的双下巴,不让他闭上,看看牙床。
“满口的龋齿虫洞,舌苔白厚,肾虚火旺,盗汗无力,夜不能寐。”
把脉后,楚江似笑非笑:“何老爷,敢问贵太老爷后院几个小君啊?”
何老爷脸一阵红一阵白:“十二……”
何家大君推了丈夫一下:“怎么连爹有几个通房你都不知道?十五个。”
楚江低头憋笑:“好好,从今儿开始,贵太老爷要吃我的特制秘方,如果不尊医嘱,我就算是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没办法。”
何老爷与自家夫郎何大君一起看秘方,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夜里独睡’。
半梦半醒的何九郎也低头凑热闹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看到时,捂嘴噗的笑出来。
何老爷瞪了一眼幼子。
他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祸害了这么多小哥儿,的确是不像样。
楚江迅速书写药方和需要的器具:“现在,你们去准备好这
些东西,我半个时辰内治好你家太老爷的牙疼病。”
撩开袍子下摆,随意潇洒就窗下翘起二郎腿一坐。
何老爷高兴:“快快,还不快去准备!”
何九郎细长的狐狸眼颇含挑逗的看着楚江,就像蝴蝶看到了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鲜花儿似的。
这小神医倒是生的俊俏,他原以为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儿呢……
楚江静坐,等候,刻意不与何九郎对视。
‘妈呀,不会认出来他了吧?’
何九郎大步走近,笑着靠过去,手搭在了楚江肩头,吹了一口香兰气儿在楚江耳朵里,媚着嗓儿:“冒昧一问,楚先生您贵庚?”
“二十有一……”
“呵呵,正好儿,我今年十七,您家中可有夫郎?”
“……”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小哥儿,准备考科举了,幕僚里正却个可心人儿。”
“……”
何九郎一下子坐进楚江怀里:“哎呀~虽然你身份低些,不能做正头姑爷,但爷疼你。”
楚江腾地起身,撤退两步,牙缝里蹦出:“……请您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