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云听岳母如此琐碎家常的点评,便笑了起来,说道:“母亲,这是国家的大案,事关国防的,关乎所有人的安危,您老怎么只想着她们的家务事?”
何哲英微微一笑,说:“国防嘛,已经有那么多人在说了,可是有几个人留意一个女人的一生?共军打过来的话,大家当然未必好,然而即使是太平盛世,她这一辈子可也够熬的,逃难确实是辛苦,可是平日里整天对着那样一个随时翻脸的男人,那日子也不比国难当头好过多少,当年张灵甫将军的太太吴海兰,不知怎么就死掉了,她还是自由恋爱的。”
顾清云张口本来想说“吴海兰是共产党”,然而他毕竟是个有知识的,马上便想到,闺房之事隐秘难言,人死了只能是随人家说,况且也并未见到实据,如今岛内人心惶惶,吴石的案子令情势格外紧张,倘若有人挟怨指着自己说是共产党,自己恐怕有口难辩,也不知内兄能够助力多少。
仅仅一周之后,六月十八号,另一位重量级人物——陈仪将军在台北马场町刑场被处决,那一场行刑,虽然正值周日,何坤当天并未加班,然而他也并不想过去观看,何坤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根据第二天的中央日报,说是前往守候等待观刑的人足有两万名,何坤第一个反应就是:许多都是台湾本地人吧?
二二八事变,陈仪其实难辞其咎,“民心”这个东西事实上还是很重要的,如今台湾岛是国民政府仅存的基地,假如岛内的本省人继续冷漠疏离,纵然政府有强硬的武力,在本地人这样的目光之下,也难免如坐针毡,虽然上一次的军事镇压表面上让台湾安静了,本省人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可是这种压抑的气氛也是十分紧张的,所以这位台湾前任最高政务和军事长官陈仪如今的处刑,也有一点“一死谢天下”的意思吧。
其实陈仪在台湾虽然处置有所失当,然而从他个人而言,还是个蛮清廉的人,所以如今的死也是比较具有悲剧色彩的,只是风雨飘摇之时的投共事件让陈仪失去了国民党内部的普遍同情。
八月里,天气愈发炎热,这是台湾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个月份,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人几乎有一点要融化的感觉。
这一天晚上,何坤与青山雅光洗完了澡,并肩坐在庭院里纳凉,漆黑的天空上,几颗星星一闪一闪,旁边房屋的纸窗中透出灯光,给小小的院落带来一点明亮。
青山雅光穿着青灰色的宽大和服,略有些懒散地靠在何坤身上,声音绵软闲散地说着:“今天看到两个大概是刚刚来台湾的学生,看到了街上有人吃棒冰,便很好奇为什么这样大热的天还吃这样热的东西?还冒着烟呢,天气热
成这个样子,不是应该喝凉水的吗?”
何坤也笑了:“北方人吧?山东还是河南?或者是东三省过来的?”
青山雅光在他肩上摇了摇头:“我不是很听得出来,只听得出是中国北方地区的人。”以青山雅光的中文水平,要他分辨出具体省份确实有一点太过为难了。“不过我顺手就给她们找了一本《简明物理》。”
何坤微微仰起头,哈哈地笑了起来,盛夏之中,冰棒接触到周围的高温空气而融化,过程中要吸收大量热能,冰棒周围的温度下降,空气中的水蒸气便会饱和或者过饱和,形成雾状的水汽,看起来就仿佛冒烟一样。
“学生们买了么?”
青山雅光点点头:“很好学的年轻人,十分爽快地买了下来,打开包裹来,与《古文观止》包在一起,很珍重的样子,走了这么久,那本书的封皮还很干净呢。”
何坤笑道:“确实是的,别光看《古文观止》了,也看看这些书,一路上逃难那是没办法,如今安定了下来,就要多读一些书了。夜已经深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熄了灯的房间之中,何哲英与女儿何旭并排躺在年初刚刚更换过的榻榻米上,两人的中间是小松龄。是休息的时候了,房间之内十分安静,因此哪怕是极轻微的声音,也很容易给人的耳膜捕捉到,此时隔壁卧室就传来一点点微小的动静。
不必去看,何哲英也猜得到那间小房间里正发生着什么,阿坤与雅光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气血旺盛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也都不错,怎么可能一直清心寡欲?有了兴致自然要做这种事的。要说一家人都挤在这里,也真的是委屈他们了,有一些私密的事情实在不方便。
何哲英轻轻翻了个身,雅光与阿坤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都非常细心,做事周到,第一天来到台北,他们便将生活上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细节问题也都考虑周全,虽然台北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然而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倒是很有杭州老宅院的感觉,十分的方便舒适。
不过何哲英也担心另一点,就是两个人的心思都这样细腻,有的时候或许就会显得不够豁达,如此注重细节的两个人,长时间的相处会不会有一些不便?虽然两个人回杭州住过,然而时日毕竟很短,所以何哲英对他们的关系也不够了解。
可是如今几个月过去,何哲英暗自观察,这两个人倒是颇有自己的相处之道,虽然很多事情都留意到,但是并不计较,关系十分顺滑流畅,如同丝缎一般,即使有的时候仿佛两个齿轮咬合不准,卡在了那里,棱角也是很和缓的,慢慢调试着配合起来,运作下去。
看到他们两个如此成熟,何哲英也就放心了许多。
隔壁的房间里,黑暗之中两个人果然一上一下黏在了一起,何坤热烈地吮吸着青山雅光的嘴唇,青山雅光原本一直是十分克制的,竭力不发出声音,可是下面那灼热的性器摩擦了许久,不仅让他的肠道格外柔软,连大脑也有些混沌,喉头上下抽动着,喉咙中不由得便“咕噜”了一声。
青山雅光登时脸上就是一红,过了一会儿,何坤将嘴唇松开,青山雅光喘息了一会儿,颇有些担心地悄声说道:“母亲和妹妹会不会听到?”
何坤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他的面颊,声音细如丝线:“应该不会吧,她们每天也很疲倦,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了的。”
青山雅光仿佛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