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棣此时已经睡了,黑暗里,郎葛忽然从正面将手臂环住他腰,把他圈进怀中:
“还在难受吗?”
“我难受什么?”
“好,那就不难受。”
“……”
李咸池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在安慰我吗?”
“狼都是很警觉的。”映衬着月色,郎葛的目光通透而明亮:“枕边人没有睡着,我也不可能睡着。”
“枕边人。”
李咸池默念着他口中的称呼,心跳怦怦:“你知道枕边人对我们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郎葛看着他:“什么意义?”
“就是……”李咸池停顿了一下:“夫妻。”
郎葛好似一怔,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李咸池明显听到,他的呼吸慢了一拍。
“挺好的。”
李咸池感觉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逐渐收紧。
郎葛两道漆黑的眼,如两点寒星。他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
距离从山下返回山中又过了近两个月的时日,这两个月里,或许是因为有了先前的教训,郎葛郎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疏远李咸池。三人关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提前之前的冷落,也不佘垚,好似有一层薄纸夹在中间,谁都不忍捅破。
白日里,李咸池和郎葛在山坡上犁地,郎棣偶尔回来帮忙,也会去采药或到山下置办生活用品。
夜间的时候,三人则睡一张床,李咸池躺在最靠里面,郎葛郎棣睡外头。有时候,洞穴外还会有野兽的嘶吼,但惧于郎棣郎葛,也并不敢靠近。
这一天,郎葛进到山中狩猎,家中只有郎棣与李咸池。郎葛一般进山狩猎,都是以七日为期,偶尔无所收获,还会多打上半个月。这是他离开后的第六天,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他便该归来。
夜晚的时候,郎棣和李咸池躺在一起,本身相安无事,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郎棣忽然转过头来,缓缓凑到李咸池身边。
李咸池自是觉察到了他贴近的呼吸,也不动。郎棣以为他是放任自己,动作逐渐大胆起来,尝试着一条手搭上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窝里。
李咸池的身后蓦地杵上个硬物,叫他全身顷刻绷紧:“郎棣,你要干什么!”
听到他语气惊惧,郎棣也一怔,撑起身体看着他:“不能抱吗?”
李咸池也转过身,往床更里头缩了缩:“你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郎棣哑然,耳根不自觉泛起薄红。他
闭上眼,似乎有些烦躁,也有些羞愤:“不可以做吗?我忍了很久了,我们本来不就是那种关系吗?”
李咸池注视着他,漆黑而明亮的眼瞳里尽是郎棣读不懂的情绪:“郎棣,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郎棣往前凑近,有些急切地询问:“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不是。”李咸池咬了咬牙,露出一个苦笑:“这种事,本来就是跟爱人做的。你若发情了,我和你做,是交易,但平时……我们没必要如此。”
话是这么说,交易的概念也是郎家兄弟和李咸池事先定好的,但他这些话落到郎棣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不顺心。但他也不知道其间关窍为何?
郎棣又想起李咸池对郎葛露出的,那种腼腆青涩的笑,心里好一阵泛酸。但他不知这是什么情绪,只是想要将其驱逐出内心。于是他按着李咸池的肩膀,把他压在石壁上吻了下去。
李咸池看着他放大的脸,瞳孔骤缩,一句“郎棣”被他的唇堵住。
两人唇舌相交,更多的是郎棣在发泄。唇分时,郎棣抱着李咸池,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跟我哥,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李咸池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因为在他心里,郎葛对自己的感情是愧疚与友情,仅此而已。
他摇头:“不是,不行。”
郎棣看着他神色,却觉得恨得牙痒痒:“你胡说!你与他那样亲密!”
李咸池已有些恼火,闻言更是生气。郎棣总是这般无理取闹,他已经是疲于应付:“那就是吧……”
“你——”
郎棣眼神好似要喷火。
李咸池再不想理他,扯过被子要继续睡,但被一阵大力掀过来。郎棣掐着他下巴,咬住了他唇。而他的手没用休息片刻,游走在他的身上,一并扯开了他的衣带。
亵衣被撩上去,胸膛漏出来,李咸池这下是真慌了神:“郎棣!”
他愤怒而无措的呼喊刺痛了郎棣,后者一怔,像是终于醒悟自己在干什么一样,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你要和我随随便便地做,那你就得和我成亲。”李咸池双手颤抖,把衣物合上。他盯着郎棣,眼中都是毫无避讳的愤懑和讽刺:
“你愿意吗?可你愿意吗?”
“我……”
郎棣只说了一个字就失语。
成亲,这两个字在妖族的字典里压根不可能组合到一块。
郎棣在山下时,也会看到有人敲锣打鼓,抬着八抬大轿相送新娘,那种纷纷杂杂的景象好似把他隔离在外,而他也只是冷眼相看。
夫与妻,就是一纸契约,既然订下了,如无意外,就要陪伴对方一生。可妖族的寿命无穷尽,妖族数量又稀少,对于一只妖来说,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孤独相伴左右。
郎棣甚至还记得郎葛告诉自己,若轻易对一个人类交付自己的心,最后受伤的,只有他们妖族。
李咸池看着他凝固的表情,虽说不意外,可心还是如同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厉害。
什么浓情蜜意,什么情话低语。
都是假的。
就在二人相顾无言间,洞口忽然传出一声微弱的狼嚎。郎棣与李咸池几乎是同时转过头去——因为这个声音他们很熟悉,是郎葛。
然而,迎着月光和夜色,洞口出现的,并非平时的郎葛,而是一身血的,一只灰色的大狼。
两人齐齐僵住。
但即便没有见过郎葛真身,李咸池也能从他们相对的那一眼认出他来。
“郎葛!”李咸池冲过去,不顾斑斑血迹,把灰狼抱进怀中。
郎棣本担心着,看到李咸池对自己大哥露出那种表情,心头又是隐隐作痛。
但是不容他们弄清状况,门口又传来一声嘶吼,纷乱的树枝中,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从丛林里走出,它也负了伤,腿一瘸一拐,眼底正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哥不可能因为这种低等的动物受这么重的伤,肯定之前遇到了什么。”
郎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白虎,手臂渐渐浮现出茂密的,属于狼的毛发:
“李咸池,你带哥到后面去,我来收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