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本是一只骄矜的品种宠物。
混血,鸳鸯瞳,体弱,七岁被买回去以后就被很多佣人看顾着长大,在主人身边,很受宠爱。
后来他得了严重的心脏病,杂交配种本来就会伴有各种疾病的风险,只是没人在意过,要想救活他,要花很多很多钱,这笔钱足够买两个新的宠物了,所以他被抛弃了。
他要每天到救助站排半天的队,领一口吃的,然后趁着没走出的时候就塞进嘴里吃完,这样别人就抢不走了。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后来连着饿了三天,就什么都知道了。
男孩在大街上流浪,很快就把身上弄的脏兮兮的,某日一辆车疾驰而过,男孩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爪子又被压断了一只。
他没有力气痛呼,只是默默的流着泪,自己把血给舔掉了,踉跄的走到了救助站,央求医师给他做了些应急措施。
活了十几年,连话都说不太明白,只学过怎么蹭着主人的手,打开身体供主人玩乐,一开口只有哀求,离开了主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活。
男孩终于忍不住了,跑回了主人的房子外,主人下了车,男孩瞅准时机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脚。
“主人……主人…”
主人吓了一跳,然后就皱了皱眉,“他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在问旁边的管家。
管家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主人又说,“我不是让你扔远一点吗?死在这儿多晦气。”
男孩仰着脸看着主人,低声的哀求“主人…让我回家吧,我还能活一阵子的…”
主人似是有些心软了,刚要开口,却又看到了他手上腐烂的伤口,赶紧让人把男孩拉开,吩咐着把他再扔远一点。
然后车里搬下了一个笼子,那是主人的新宠物。
男孩看着眼前这个一出生就在居住的房子,呜咽着不愿意离开,但还是被一个破布裹着,扔到了货车上,这辆货车正好要去城市的另一边,那终于是他用脚,无论如何也走不回来的距离了。
男孩迷茫的被扔下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救助站,他很快就走不动了,心脏又疼了起来,缩在墙角,抱着裹住他的破布,瑟瑟发抖。
怎么办啊……要死了吗。
他死了以后,身体要被焚毁吗,死了以后,还能感觉到痛吗,就那样被埋在地底,到时候会怕吗。
短短数日,男孩已经瘦的脱了相,一点也不好看了,旁边杂货铺的大妈看不过去眼,弄了个小盘子,倒了点牛奶,搁到了他身前,“喝吧。”
男孩笑了,俯身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牛奶,用那只稍微干净的手握住了大妈的鞋子,“您愿意养我吗?”
大妈尴尬的咳了一声,把脚收了回去,男孩听见屋里传来了几声争吵,“你还给他牛奶?有善心没地儿使了是吧。”
“看他可怜。”
“一整天都没开张,连本儿都不够,老子可不可怜?”
男孩舔完了牛奶,把盘子留在了那里,拖着沉重的身体换了个地方,他虽然没学过什么为人处世,但是不能给人添麻烦还是懂的。
男孩的意识昏沉了下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房子,有佣人给他洗澡,有主人抱着他弹钢琴,但是,没什么意义,因为那些换了谁都可以。
是纯种还是混血,是公还是母,都无所谓,其实病之前,主人就不太喜欢他了,一日比一日粗暴,男孩使劲的忍着,也忍不住呻吟的声音,主人很不满意,说他叫的太大声了。
男孩望着昏沉的夜色,慢慢的闭上了眼。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句,忘记了在何处听到的话,“死亡不过是天暗了。”
突然整个街区传来了声势巨大的汽车的嗡鸣声,男孩不敢睁眼,听到了无数声枪响,听到了人呻吟挣扎的响动,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各种各样的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男孩终于敢微微的睁开眼,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往他这缓慢迈近的双腿,男孩仓皇不已,求生的本能让他拖着废了的一只手,拼命的往旁边爬,钻进了车底,引擎启动的声音又让他逃窜着爬了出来,正好撞到了一人的裤腿上,他手上还沾着血,一滴滴的往下淌。
男孩哀求道“别杀我…”
那人蹲下了身,静静的看着他,随意的抹了抹血迹,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鱼肠,慢条斯理的撕开了包装,递到了他的嘴边,男孩不敢抬头,只是张开嘴,静静的把它吃了。
一双手覆到他头上,摸了两下,就像从前他的主人常做的那样。
他吃完,男人便起身,有人为他打开了车门,他坐了进去,言简意赅道“走吧。”
车门即将重新被合上时,男孩却突然伸出了手格挡,好着的那只右手被车门狠狠地夹了一下,“嘶……这小东西,想死吗?”关车门的人恶狠狠道。
男孩忍着疼痛怯怯的抬起头,爬到了车门边,抬头看着男人道“您可以养我吗?”
他看着男人黑亮如星的眸子
,失神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道“我……很好养。”
男人初始没说话,过了半晌像是寻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慢慢笑了,“学几声狗叫听听。”
男孩眼睛瞬间迸发了光芒,“汪!汪汪汪!”
“带上吧。”
三个字,他又有了希望。
男孩被塞进了后备箱,车子开的飞快,他有些想吐,只得用一双残破的手捂着嘴,狠狠地堵着,他知道不能吐在里面,如果吐了的话,就会惹主人生气的。
主人……他有新的主人了。
好在没有太久,车子就停下了,后备箱打开,两人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提进了楼里,男孩认出,这是一家医院。
男人被几个医生围着,给他流着血的胳膊缝针,缠上了绷带,男人指了指他“给他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传染病。”
几管血抽了出去,男孩惴惴不安的躺在床上,衣服被剥了下来,身体被一次性的床单包裹,不一会儿又送进了检查室。
医生对着男人道,“没有传染病,只是左手粉碎性骨折,肯定是废了,心脏也有点问题,应该要手术。”
男孩听到这儿,费力的从治疗床上爬起来,讨好的朝着主人摇了摇屁股,却因为持续的恶心,终于忍不住的吐了一床单的酸水。
他吓得哭了出来,绝望的捂住了脸。
又要被丢掉了吧。
“不手术的话,最多还可以活三个月。”医生淡淡道。
男孩擦了擦眼泪,抬头哀求道“三个月不长的……求求您了,到时候我会自己爬出去,不会死在您屋子里的。”
这样…就不会嫌晦气了吧。
男人扬了扬眉,没有言语,伸手把一次性床单拽掉了,折了几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们看着办吧,治好了给我送过去。”
医生点了点头,让护士先推他去病房。
男孩躺在病床上,不敢置信的眨着眼,问向护士“主人的意思是要给我治病吗?”
护士笑了笑,“是啊,来,我先给你洗个澡。”
男孩被淋浴头冲洗,打了结的头发被洗净,慢慢梳开,满是灰尘的脸也干净通透了,男孩红着脸不停的道谢“谢谢姐姐…谢谢。”
头发被毛巾擦干,男孩抬着眼看向护士,轻声问“我可以去见见主人吗。”
“可以啊,原先生现在应该还没走,只是你身体不要紧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男孩摇了摇头,“姐姐带我去吧。”
男孩套着宽大的病号服,急切的朝着主人走过去,原先生坐在椅子上输液,闭着眼睛养神,突然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动了动,正要抬脚踢走,低头看见那个小宠物趴在他脚下,用头轻轻的蹭着。
洗出来倒是不难看,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