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嘉凝着低头的韦乐生,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那为了给他送猫而特地就职成公司保安的胖子僵硬的身形,以及异乎寻常的语气。
有时候痛得狠了,伤处就会滋生出一种麻木,攫夺个体正常且顺畅表露喜怒哀乐的能力。
他当然是懂的。
毕竟自傅元应去后,他这个哥哥,没有哭过,没有喊过,什么借酒浇愁,看破红尘之类的异样举动,一概欠奉。
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工作着,“工作狂”的属性仿佛就能概括傅元嘉全部的人生。
于是傅元嘉很轻易地便从韦乐生那极易为人误解的表态中窥到前警察难以表述的痛苦,他张了张嘴,原是想说“这不怪你”,可是话到唇边,却怎么也冲不出篱笆。
有一个声音悄悄在他心中响起——你真的不怪他吗?
真的。
傅元嘉迟疑了一阵,到底是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下来。
习惯于理性思考的人拒绝随意迁怒。
元应的过早离世,一定要有人负责的话,首先就该是他本人才是,对“警察”职业的选择,傅元嘉实际是不大支持的,除开对组织体制天然的排斥,这个职业本身就意味着更高的人身危险。
其中包括了付出生命。
他们是知道的,只是都没想到,命运的獠牙会那么快、那么准地咬中傅元应——如果有错,那最该受责备,或许是他这个哥哥,他太低估了元应生活的风险。
命运借歹徒的凶器,夺去了元应的未来,也近乎抹去了他的希望,若是韦乐生也有过错,不会也不能是主犯。
他的痛苦是虚无性质的,人生漫漫,无边无际,却似已无可追可盼的人事,而眼前这人,在元应溅血身亡的当场,应该也是挣扎了很久,才能稍稍从愧疚与无力的啃噬中,得以缓解吧。
不恨,也不怪……甚至是渴望靠近……不然又怎么会硬把人拉来看猫?
然而他刚想说话,却还是没能成功,一个“我”字半卡在牙关,就被一声极细、极嗲的“咪——”打断。
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看向“溜溜”,原本熟睡的小猫此时居然又醒了,从窝里跳了出来,“咪咪咪”地叫着。
韦乐生看着发愣的傅元嘉,以及懵懂的“溜溜”,倏然福至心灵,神来之笔,猛一步上前,弯腰拿起猫窝旁的逗猫棒,直接塞进傅元嘉手中。
傅元嘉一怔,自然而然地轻轻一挥,大惑不解:“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