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从来不觉得您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不过是与沐少主有那么一点点相像的地方罢了,您说过,与他越像的,您越不会碰。
“哪怕是一只‘老鼠’,您也会赏他个痛快死。换作是我,却是一再的折磨。”
焱鸷瞪大了眼,“你……”
他身体依旧在焱鸷控制之下,不能动弹。
“我一直明白,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一只蝼蚁,一个玩物。您高兴了,就给点赏赐,您不高兴,就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对别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害得沐少主的身体有损,这是我的错,您罚我,我认。您恨我,连带着恨梵海旗,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咬咬牙,什么都能忍。但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敢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也承受不住那些没有尽头的痛苦,所以我想求死。而那两个傀儡,已经被折磨了几百年,他们的罪也该赎清了吧?我杀掉他们,想让他们解脱,也是……杀掉将来的我……”
他又扯出一丝苦笑。只是脸上一片紫红,又肿得厉害,不大看得出来。
“我以为我来得及把自己也杀了,能躲过和他们一样的命运,没想到……
“果然不该心存侥幸。”
他似乎认命了,反而放松下来,“您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要是您把我炼成像那两个傀儡一样,我能不能求求您,不要一直把我关在地下?”他看看焱鸷的脸色,急忙又说,“或者偶尔一天把我放在外面,能看到夜空就行。”
“啪!”
焱鸷的回答是比先前还要重的一巴掌。叶淮心脑袋嗡嗡作响,一阵晕眩,如果身体没有被傀儡丝控制着,说不定整个人都要被扇得摔出去。
“你还想求什么?”焱鸷问。
叶淮心闭了闭眼,“我被执念所困,您何尝不是?求您……放下执念。”
“啪!”
“你还想求什么?”
叶淮心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远处不知道哪里,轻轻说道:“星星落下来了……”
焱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火把光照下昏暗的地牢墙壁。
误闯进来的一只蛾子扑进了摇曳的火光里,发出“哧”一声轻响,腾起一小缕细细的黑烟。
“又涨潮了……”叶淮心又说。
焱鸷愣了愣,以傀儡丝控制他站起来,撕开他的衣襟,看到他胸口和小腹上各有三四个半掌大小的红肿。
再扒掉衣服,露出手臂和后背,成片的块状红印到处都是。
是毒虫咬过之后的痕迹。
“叶淮心。”他晃了晃他,叫了他一声。
叶淮心睁着眼,神情却呆愣愣的。
是白星毒蛛的毒。发作起来神智混乱,至少三天才能缓解。
这是发作了?
这些妖虫的毒,用治疗术或丹药效果都不明显,只能等毒素自己慢慢消掉。
焱鸷满肚子的火还没发完,这人已经迷糊了。就算现在打他骂他,他大概也没有太多反应。焱鸷磨了磨牙,恨恨地把人扛起来,往地牢外走。
怒火变得更加炽烈了。
把叶淮心丢在床上的时候,被他叫过来的拙凰赶忙伸手去托。
“死不了。”焱鸷不耐烦地说。
“会疼。”拙凰随口道。
焱鸷转头瞪他,“他是你主子?”
拙凰把叶淮心身子放平,转过来挠挠头,憨憨笑了笑,道:“主人您在意的人,拙凰当然也不敢大意。”
“我在意什么?”
拙凰看焱鸷脸色不太对,有点不知所措,他吭哧了几声,指指已经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失去了
意识的叶淮心,又无措地挠挠头。
“我去叫人收拾地牢。”拙凰说着就往外溜。焱鸷一脸的雷雨云,他决定能躲还是躲远一点。
有奴隶送了半盆温水进来。
“给他擦擦。”焱鸷声音透着不耐。
奴隶拿了浸湿的布巾过去时,焱鸷又改了主意:“放下,你出去吧。”
那奴隶便应了一声,放了东西退出去了。
焱鸷拧干布巾上的水,走近床榻。
叶淮心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他脸上是大块的紫红印子,肿得有点难看。
这人在外人面前最是讲究,一点点印子都要遮起来,这样的一张脸,他是没法出门了。
看着看着,心里头一股火又蹿了起来。他回身把布巾往水盆里一甩,“哗啦”一声溅起了水花。
以前这张嘴不是最会说的吗?求人就那样求的?
害怕被做成傀儡,不会求我不要把你做成傀儡吗?求什么做成傀儡之后不要关在地牢里……脑子真的被吓糊涂了吗?
焱鸷觉得十分烦躁。想到叶淮心杀了那两个傀儡,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鞭子把他打死。
可一边恨,又一边有种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的感觉。
背后传来一点轻微的泣音,焱鸷转过头去,只见叶淮心仍然闭着眼,但眼泪一串串地流出来。
焱鸷胸口好像突然被一块巨石砸了进去,闷痛得不能呼吸。
叶淮心在他床上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但那个时候,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总是满含情欲,眼神迷离又痴迷。
“你哭什么?”焱鸷自言自语地问。
有什么好哭的?
就像在回答他一样,失去意识的叶淮心含糊地呢喃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