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难道是不相信臣弟的眼光?放心,季司哲此人值得深交。”
“你是想拉拢此人,为我们效力?”
此人一身功夫神秘莫测,又与众多江湖中人交好,若是能为他们所用,的确对他们有利,安以诚做出了一反思索。
“不,我不想让他卷入朝廷纷争。”
如果可以,他希望季司哲一生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自在如风。
略过安以诚眼中的讶异,安以清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某处。喉间传来一阵涩意,他抬手掩唇轻咳了几声。
别人只看到季司哲如何在他府上蹭吃蹭喝,言行狂放,却无人知道他那藏于豪放之间的细腻温柔,以及他那真心相待的赤诚之心。
安以诚当时不明白季司哲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他家皇弟如此相待,直到安以清旧伤复发危及性命之际他才有些懂了。
那时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直言无力回天时,季司哲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请来了踪迹难寻,性情古怪的一代医圣——钟老。
更是日夜奔波,上天入地为安以清四处寻药。一向风流写意的大侠,那段日子
竟也眼下一片青黑,风尘仆仆,形象全无。
看到季司哲如此安以诚才觉得安以清的真心没有白费。
大齐的春三月,正是最好的季节,水边青柳摇曳,偶有清风带来青草清冽的香气,春水潋滟,泛着波光。
安以清正在亭内独自对弈,这时云影上前递来一封信“王爷,季大侠来信了。”
安以清接过信来,不紧不慢地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信以外还有一朵干枯的花。
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字,还是和以往一样,为他介绍着季司哲去过的某地,那里有什么美景,又遇到什么趣事,当地百姓又过得如何………
但这次信的最后却写着“此地虽有美食佳肴,但总觉得不如安公子府上的让人食之难忘。”
安以清怔怔地看着这几个字许久,眼中神色复杂,后立即回书房提笔回道:
“佳肴美酒皆备,随时待君至。”
季司哲在收到信时,嘴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更是二话不说运起轻功就往靖王府处奔去,一如当年一样。
只不过,这次到不是为了酒,而是为了那个人。
季司哲回到那个熟悉的小苑时,早已是月华初上,星子寥落之际。
可是季司哲还是在一片月夜下看见了那个许久不见却又在自己心中镌刻成永恒的人。
安以清身旁的石桌上还摆着菜肴与美酒,在看到季司哲后既是惊讶又是欣喜地朝他绽出一个微笑来。
月色微凉,清风习习,彼时,安以清一袭青衫淡雅,墨发高束,眉眼如画,对他漾起清浅笑意。
那笑让季司哲只听见自己的心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季司哲心道:自己可能真的完了。
那次安以清病危时,他便发现自己对安以清的感情似乎有些不一样,这份不一样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在安以清无恙后,自己就决定离开京城继续去快意江湖。
原想着不相见,那份不正常的感情就会自然消散。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却愈发浓烈,思念更像野草般疯长。
最后,在和杜老头的一番话中,季司哲终于明确了自己的感情。
于是,从来都是敢想敢做的他,当即决定向安以清表明心意,无论结果如何。
清凉月光下,安以清执酒为他斟满,浅笑的侧颜在月下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季大侠这是这么了,出去游玩了一番,竟然连红颜醉都不爱喝了,难道是又发现了别的好酒?”
安以清虽然嘴上仍带着笑,可那笑却不尽眼底。
“我这次美酒到是没发现,到发现了自己心中想陪他共赏这大齐风光的人。”
季司哲摇一摇头,眼神深邃认真,直直看着安以清。
安以清先是顿了一顿,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沙哑道“是吗?不知那人是谁,竟能让我们季大侠有这样的想法。”
“可惜他身子虚弱,不能陪我一起走遍大齐山水。”
季司哲难得没有接下安以清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不过没关系,他不能陪我,那就由我来伴他,如若他想看那一处的风光了,那我就替他去走一遍,再回来一一讲给他听”
到了关键时刻季司哲还是有些忐忑“安……安公子,我……在下心悦你,你愿意往后都听我给你讲风景逸事吗?”
季司哲一字一句都反复斟酌,唯恐那里不妥,唐突了安以清。
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云遮挡,安以清大半张脸隐于暗夜下,让人看不真切。
又是一片寂静沉默,“哈哈,许是太久没喝过红颜醉了,不然我今儿怎么都醉了,我这人一醉就会说胡话,你别当真,别当真啊!”
他就知道,是自己妄念了。
安以清年幼时曾对皇后娘娘说,自己长大后想做一只鹰,去各地领略山河好景,去那极寒之地,为娘娘一朵传说中的雪莲花。那时,皇后娘娘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说她期待着那一天。
可被宫墙重重围住的他们终究没有那一天的到来了。
皇后娘娘早已消香玉损,而自己也只是拖着一副残败的身体残喘于世,年幼时的话最后被自己抛于岁月的角落。
直到,他遇到了季司哲,他带着一身肆意潇洒,好风好月,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再次梦回当年。
于是,他想助季司哲一生都潇洒自在,想看他遨游天地,想………
不曾想,自己却在与他相处间动了情,是啊,季司哲为他说了许多,也做了许多,既为他完成了年幼的梦,也替他带回了那朵传说中的花……他又怎能不心动。
可是,自己如今病弱残败,不知还能在世间多久,所以面对季司哲的心意,他虽也高兴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但更多的是遗憾,自己没办法答应他。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有人思索良久,犹豫不决,有人心酸难耐,苦涩不已。
第二天一早,云影就见安以
清,面脸倦意,眼中布满血丝。“云影,快去告诉季司哲,就说我有话对他说。”
初三月,苑中桃花开得正艳,只是季司哲眼中却只见树下青衫墨发的公子。
季司哲原是想着今早就走的,但是他怕安以清将昨夜的话记在了心里。
怕自己不好好解释一下,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所以他来了,他不想与安以清从此形同陌路。
他苦笑一声,什么时候他季司哲想走都需要犹犹豫豫起来了。
“那个,安……安王爷,昨晚我……”季司哲打算开口解释,却听见安以清柔声道:
“季大侠,你先听我说,好吗?”
也没等季司哲反应过来,安以清就开口道:
“我年幼时就时常想到宫墙外看看外面的风景是何模样,后来能够去见见了,却碍于自己病弱的身体,不能得见。”
安以清目光灼灼地望向季司哲“本以为此生再也没办法见识大齐山河风光了,不想遇见了季大侠。
我想要看的地方很多,以后就劳烦季大侠,替我好好去走一走了”
多年后,任光阴老了鸿雁,红了樱桃。
季司哲依旧清楚地记得,他的温雅公子说的那些委婉情话,以及在一派春意繁华间,那缠绵悱恻的一吻。
这天,安以清两兄弟在书房议事,云影此时手执一封信笺,呈于安以清。
安以诚自觉识趣地没有出声,不过在心里再一次问候了季司哲他十八代祖宗。
看安以清看着那封信轻笑出声,安以诚还是忍不住酸酸地问“他说了什么,你这么开心。”
“没说什么,他应该快回来了。”
雪白的纸上只有浅浅几字“蜀地今夜又涨秋池,不知何时再与你把酒对叙,共剪西窗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