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时日过去,他明白怀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他也知道这么可人儿的小阎王绝对是对他真心不二,可夹在其中的厉害关系太多,他自己又没有什么官职,一切都让怀里的人背负,他真的很心疼。
所以,那天哪怕会死,他也要保护殷若素,因为他只能做到这点了,他真的想要做的更多,所以哪怕带伤也要出去做生意,他希望殷若素能依靠他,不,是他们可以互相依靠,并肩作战。
貌似沉睡中的人紧紧闭着的睫毛颤了颤,湿了,抓紧了被子。
殷若素转过身搂住了身后的男人。
赵子蛟被他的头碰到了下巴,闷哼一声,继而无声笑开,抱着轻轻拍他。
殷若素心里酸酸甜甜,更有着从来都不肯泄露的委屈。
他没有选错人,没有爱错人。
殷家在风口浪尖,他就是忍不住,也忍不了,况且他也有他的打算。康盛帝本就对殷家忌惮,从前他和父亲忠君爱国反而更被弹劾申斥,现在他就如了康盛帝的愿,让他知道殷家为了的掌舵人不是好惹的,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殷家可以破釜沉舟,觅得一处安稳地。但是殷家没有人懂他的殚精竭虑,他父亲也愚蠢的厉害,只为着先皇的恩德,愚昧效忠现在的康盛帝,此次若不是赵子蛟,受伤的就是他。真悲哀,儿子没有权势地位重要,没有其他家族人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殷若素起身发现身边无人,但一点都不慌,坐起身自己穿衣裳。
“吱嘎——”房门开了。
“若素你醒了?正好,我熬了粥做了小菜,是猪肝菠菜的,很有滋味还明目,我看你昨日在书房看了很久的公文。”赵子蛟端着托盘,婆婆妈妈的把早饭安置在一旁的罗汉榻上,外头云倩、
云佳端着热水、毛巾进来。
殷若素淡淡弯唇,一夜好眠,洗了脸也觉得头脑甚是清晰爽利。
二人对坐吃着早饭,赵子蛟的嘴巴吃着也不忘说话:“刚刚青松院来信儿,说是郑公家来下聘,咱们家二公子要出阁,父亲说咱们两个是老大都得去撑场儿,我寻思不过一个侧妃生的庶双儿,我去就成了,你还有要务在身就别去了。”
殷若素红唇微肿,眼睛能滴水一样温柔,咽下一口粥,笑道:“成,礼也都你来做吧,让我松快一回,我早厌烦了那起子人的嘴脸。”
赵子蛟开心了,见殷若素胃口好,他一叠声的让云倩去厨房再蒸上两笼屉他包的小包子。
王府待客大院繁云堂一片喜气热闹,王府的孙夫人生的双儿虽然是庶出,却也是极得脸的双儿,女儿和双儿重排行第二,闺名殷绣。殷绣是紫金城有名的美人,新郎官更是殷家大老爷殷墨泉的正君郑国公家的直系亲戚。
殷蛮坐在家主正位上,笑呵呵的与邻座镇南侯爷寒暄。
“金丝楠木枕一对、紫龙珊瑚案台四对、夜明珠一颗、各色花鸟金钗一百对……”凉国公蓝家唱礼人一连串的举着锦册念着。
赵子蛟接了下册,等那唱礼的小少爷念完后,他展开朗声继续读:“富贵开花各色彩缎一百匹、珍珠二十斛……”
一百多抬丰厚的聘礼整齐排列在院儿外,孙婉鱼一袭正红牡丹缠枝广袖袍裙,头带青鸾步摇,张罗着,被一众来府的内眷名媛奉承,她娇笑着,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才是要出嫁的人。当然她年轻的根本看不出是三十许人的妇人。
“来来来,把东西放在这儿,对……安王妃客气了,我家小儿哪里就能和您家的小姐比了……”孙婉鱼矜持娇笑的像一朵小巧的红牡丹,颇有种王府当家作主女主人的“自觉”,接受四面八方前来恭贺官宦内眷们的奉承祝贺。
殷大老爷的尹正君冷着脸听着他郑国公老夫人的训斥。
“你也知道些好歹吧,王爷有意弥补,你夫婿不着调你还不安安分分的,现下你侄子娶了王爷的公子,平西王和郑国公家是亲上加亲,侧妃娘娘家也是镇南侯,从前这两家哪里是郑国公府能攀上的?”
尹正君一张四十多岁的脸抹着脂粉,摔了下真丝手绢,吐着苦水:“娘,您还不知您儿婿,老东西不能动弹了还不把家产交给我的韬儿,那两个贱人反倒卖了铺子,家里一团糟,官中的钱也三个月没给了,世子爷逼的我实在没法,那个死鬼只顾着在床上躺着……”
尹正君很不高兴,本来是他娘家郑国公的未来小主子娶妻,孙侧妃不过是个妾室,那双儿也不过是庶出,反而又抢了他大房的门面和派头儿,没有一个人来恭维他,他心气儿实在不顺。
郑国公老夫人不高兴了,拉着尹正君来到人少之处,瞪着眼睛训斥:“你从何处得来世子爷不给你们官中的钱,你个糊涂东西,世子爷虽说是双儿,却是被王爷当做家主培养的,什么时候掺和过中馈,你胡言乱语也没个心气儿,那是你能说道的吗,殷氏一族的未来家主,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背地里乱说话,你是要害死爹娘吗?你是要让郑国公府,你侄子娶不上媳妇吗?!”
尹正君脖子一抻,强自争辩:“娘,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大伯姆,他还能杀了我还是怎么着?王爷都让我们家,我家才是殷家的老大!”
郑国公夫人气的捏他的嘴:“你……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你侄儿的婚事好了后,你给我回趟娘家,我怎么生了你个没有脑子的蠢东西!”
好容易熬过了下聘唱礼,又到了开席前,赵子蛟突然觉得肚子难受。
“来福。”
“爷,您是不是身子不适?”来福察觉到赵子蛟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
赵子蛟小腹一阵疼,往后面跑:“我……你快回去和王爷说一声,我外头生意有急事儿,等会再过去,我肚子坏了,不行不行,你去看着点儿,事先安排好的人万万不能出问题。”
来福憋笑:“嗯,您安心,来来回回说了多少遍了,小的都倒背如流了。”
“那就行,狗崽子你还不耐烦!!滚滚滚,我要拉屎!!”
来福心道昨夜侍儿们都传自家爷把世子爷做的一盆面条吃的精光,谁不知世子爷嗜辣口重,真是可怜啊……
镇南侯孙正君喜滋滋的把自家小儿让姐姐孙侧妃介绍给一众内眷。
“我这个外甥啊,从小不让我弟弟操心,也有功名在身,可不是那些被摔了一下就能蒙祖上阴德娶贵傍权的臭小子!各位夫人、正君们若是有好双儿,好姑娘,可不能忘了我外甥啊……”孙侧妃今日得意自然不会忘了亲弟弟和亲外甥,拉着心不在焉的镇南小侯爷到处献宝,顺带踩踩某人。
镇南国公府小侯爷蒋博却把眼神靠后,后面垂手侍立的小厮立刻会意。
蒋博文雅又柔和大方的笑:“真是谬赞了,小子不敢,待到金科提名之时,才敢承姨母的情,上回姑母吩咐小侄从江南带来的玉饰做了表弟的添妆,不知表弟是否喜欢?若不喜欢
,姑母可跟我说说,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委屈他出阁的添妆!”
“大家风范,小侯爷不愧是早早承爵,行事做派也是那起子龌龊小家子穷酸气的人不能比的……”
“就是就是……”
众人啧啧称赞,都道镇南侯府教子有方。
孙侧妃心里满意,拉着自家外甥:“各位夫人见笑儿,我与我外甥体就那添妆的己话说说,且不让这小孩子破费了,哈哈哈。”
二人来到后堂偏房,孙婉鱼悄声询问:“博儿,此事可成?”
“自然,姨母放心,让大房身败名裂也是我想要的,您知道我为的是什么。”蒋博不复刚刚的温润洒脱,此刻握着拳,眼珠通红,愤愤不平又道:“为什么?为什么姨夫不肯让我与表哥成婚,反而把那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废物入赘进王府?我究竟那里比不上他?还有表哥,从前偶尔我还得能一见,定是那个废物说了些什么,现在……现在……”
孙侧妃一惊,他心知肚明蒋博对殷若素的感情,但却没料到这个一向淳朴开朗的外甥竟然是为的这个原因,他竟然对殷若素用情至深?!呵呵……这样更好,更能好好儿利用。她揉了揉豆蔻色鎏金藤纹护甲,阴狠渐生,她一定要做到正妃的位置上。
气急败坏下,蒋博眼中有些怨毒,转了话头儿冷笑:“姑母放心,我安排的妥当,不会牵连到表弟,正好儿他走了,无人知晓他究竟去做了什么,也好给他安排。”
蒋博已经把郑国公家的下聘调换了几件假货,真货他悄悄的弄到了赵子蛟那厮新开的铺子里,久等呆会儿时机一到,说他赵子蛟昧下男妻之弟的聘礼,呵呵……用赵子蛟这个蠢货打开平西王世子嫡房的牢牢大门,真是不错。
这般想着,镇南小侯爷蒋博笑的很是瘆人。
就在这时,花姨娘嚎啕大哭的冲进内眷的席面,噗咚一声跪在正中央:“呜呜呜……各位夫人为我做主啊,呜呜呜……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的女儿就这么被镇南侯家家二爷给祸害了啊,嘤嘤嘤……”
“啊啊啊啊……”
边哭,后堂边传来尖利的唱戏似的惊叫声。
侍儿忙跑进来告知孙婉鱼与蒋博。
蒋博震惊:“什么?!”
他、他亲弟弟才十三岁,怎么可能?!
孙婉鱼却心脏一塌,糟了!赵子蛟的人没上钩,反倒错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此事万万不能让镇南侯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