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他的右手放到了那个印记上,说道,“这是连着我身上全部死穴的法印,只要你稍微攻击这里,就能在瞬间将我毙命……”
凝竹还未说完,顾久安就如同被烫到一般猛然抽回了手。
“剔除魔气痛苦万分,你必须全身心地信任我,哪怕有一丝反抗你就会经脉错乱而死……”
“我可以。”顾久安又急又快地打断了凝竹的话,“圣女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信任我,但人在生死之际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本能,这只是给你加上一层心安。”
“不必,还请圣女撤回此印,否则弟子宁愿身死也不愿再接受圣女援手。”
明明虚弱无比,声音却透着坚决,凝竹无奈地消除了法印,将洁白无瑕的手腕展示到他面前。
顾久安垂眸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凝竹,正色说道,“此印非同儿戏,圣女绝对不可再于他人面前施展此术。”
柔和的笑意自凝竹嘴角晕开,“这个我自然知晓,我是确信你不会伤害我。”
哪怕你真的控制不住杀了我,也只是助我早日回到现实世界,我还要感谢你。
凝竹在心中补下了下半句话。
顾久安又很快敛下了眼眸,摆好了日常打坐的姿势,轻轻地说道,“劳烦圣女。”
凝竹用手指点上他的眉心,查探了他体内情况,不禁蹙起了眉头,魔气已经侵染了他的全部经脉,他体内定然处处如同利刃搅动一般疼痛,换作旁人早就疼得在地上翻滚了,也就是他还能安坐于此。
一股柔和又纯粹灵力缓缓注入顾久安体内,汇入他残存的灵力,挤压着经脉中的魔力向盘踞于心脉处最强的那团魔力逼近,自末端清理出一半经脉便再难前进。
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在顾久安苍白的脸上凝结,但他紧闭薄唇一声不发。
凝竹担忧地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顾久安,我要拔除你体内魔气了,你会更难受,但一定不要反抗我,我在房外设置了结界,你若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顾久安还在极力忍耐,自喉间极快地溢出一声“嗯”。
很快,一股力量开始扯拉他心脉上那团魔气,顾久安的眉头随之紧蹙,喉间难以自抑地传出一声闷哼,全身的肌肉都疼得紧绷了起来,可那团魔气依旧毫无抵抗,顺从地跟随凝竹控制向外扯拉。
那团魔气已经侵入他几乎每一根经脉,想要将它完全剔除的难度等同于将一棵深植于他体内早已盘根错节的大树连根拔除,持续了一炷香,那团魔气也只是悬浮于经脉之上,但还是与经脉牵连不断。
见他的身形开始晃动,凝竹连忙倾身上前用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你再坚持一下。”
耳边粗重的喘气声以及掌心下不停颤抖的肩膀都在不停地扰动着她的心神,她忍下心底蔓延的酸意,闭上眼睛凝神聚气地操控那团魔气。
一点又一点,待最后一丝魔气从经脉中拔出,凝竹骤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顾久安双目紧闭,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那只扶住他肩膀的手连忙用力将他向前拉去,顾久安半个身子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压得她不受控制的后仰。
凝竹连忙收回扶着顾久安肩膀的手臂,撑着地面稳定住身形,另一只手快速按上了他的后心,找到刚刚分离出的魔气设下数十层封印。
如此,那团魔气便如同一颗停留在他体内无关紧要部位的结石,再难掀起任何风浪。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你的经脉中已经再无魔气,你以后可以与其它修士一样修炼了……”凝竹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意识,但还是轻抚着他的后背,不停地柔声安慰。
半晌后,压在肩头的那人还是纹丝未动,凝竹猜想他已经昏迷过去,稍稍用了几次力都未能把他推开,刚想调动灵力将他运至床上,便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
叶百川一进屋便看到了凝竹半仰着身子与顾久安交颈拥抱的画面,脸上骤然阴云密布,大
步走到顾久安身后,伸手抓起了顾久安的衣领将他整个提起。
“小叔你轻点他身上还有伤……”
忍住将手中的人扔出窗外的冲动,叶百川几步走到床边,手臂一甩将他扔到床上。
听到床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凝竹赶忙站起身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叶百川严厉的眼神制止。
床帏散下隔绝了凝竹关切的视线,叶百川抓起顾久安的手注入一股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了一周,发现他的经脉虽然还有许多损伤但已无一丝魔气,灵力运转时无比顺畅,再也没了以往那种阻滞感。
将手甩回床上后,叶百川看向了凝竹。
“你可以走了,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话。”
凝竹没想到叶百川如此急切,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记得的,不会再来找顾久安,不过他身上还有伤,小叔你记得把这些伤药给他。”
床上之人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叶百川的余光自顾久安脸上滑至凝竹递来的瓷瓶,勾起一丝冷笑,“既然要断干净,还是别有任何牵扯的好,免得有人睹物思人,徒生妄念!”
“小叔,我与顾久安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我心中有数,倒是你,忧心这个忧心那个,也该忧心一下你自己,你该回去好好修炼了。”
在这个问题上,叶百川总是难以沟通,怕再增添他的误会,凝竹忍下了劝说他替顾久安疗伤的想法,对他浅浅地施了一礼,“小叔,凝竹记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门扉启合,几息后,凝竹便已远离了清风苑。
叶百川睥睨着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的顾久安,冷哼出声,真不愧是魔族的体魄,明明体内还是千疮百孔,只是稍微注入了一道灵力便能清醒过来。
“既然醒了就起来修炼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别有那些不该有的痴心妄想,否则无论你是不是魔,我都会杀了你!”
说完不等顾久安答话,他也大步离开了房间。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毫无焦距的眼眸,艰难地撑着手臂起身,刚坐直身子,余光却扫到了被遗留在地面上的两个蒲团,视线便被粘连在那上面,久久未能移开……
许久后,屋中响起一声满是嘲讽与苦涩的轻笑,而后再度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