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回桃菀轩。”
桃菀轩内,金玉银宝眼巴巴地等在寝殿外,廊道上灌着冷风,她们跺着脚也不敢离去,殿内烛火摇晃,沉默安静。
秦淮洛大步走来时,两个丫鬟瞬间眼眸放光,她们福身道:“皇上您可来了,娘娘从你走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秦淮洛颔首,手指触及门栏,微微一顿,一把推开,合上了门。
床榻上鼓着一个小包,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秦淮洛悄声走上前,拍了拍被子,低声道:“清欢在做什么?”
被子露出一个小口,里面的人探出小脑袋,沉默不语,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可怜又好笑。
秦淮洛憋不住笑了,被小人儿杏眼一瞪,又收敛了笑,温柔地缕好清欢的发丝,带着歉意道:“清欢可是生气了?”
清欢任由他整理自己的头发,嘟囔道:“······,也没有,只是······有些···有些丢人。”
那些洒扫的宫女小声的叨咕都传到他耳里了,说他一个怀有龙嗣的妃嫔竟比不上身子不适的灵昭仪,都听见他难耐的呻吟了皇上也能走,等孩子生了,地位指不定一落千丈。
秦淮洛心中不忍,他瞒住了灵昭仪自己下药夺宠的事,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轻吻额间,道:“不丢人,清欢这么乖,朕怎么舍得叫清欢再难受。”
听出了弦外之音,清欢悄悄抬头:“······皇上什么意思?”
秦淮洛刮刮清欢小巧精致的琼鼻,一只手向下探,捏住了还有些发烫的花穴,“明知故问。”
再不会就这样丢下你了。
多云转晴,清欢欣喜一笑,元气回归,一把扑倒了尊贵的帝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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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府里是一片寂静,丫鬟小厮们都不敢大声谈论,府里差点红事变白事,大家只自求多福,不要受主子们连累。
唯有一处地方是快活的。
“常姑姑,你来瞧瞧这份单子,上面贤惠出色的姑娘可不少。”主母掐着丝绢,脸上是容光焕发的身姿,将她五分的容貌都衬出七分。
常姑姑神思不宁,一时没听清主母唤她,主母再叫时,她才恍然,连声应是。
主母皱眉:“你最近怎么回事?可是身子不适?”
她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婢女还是很满意的。
常姑姑欲言又止,一度想将外甥出事的事儿告诉主母求她做主,可一想到绑走孩子的人留下的警告和这么些年她对主母对周围生育的女子的处置。
她回道:“无事,就是月事来了,身子有些疲乏。”
主母怪异道:“你这般年纪了还来月事呢。”
常人女子多在三十左右便停经,生育艰难,不过这事儿现在
转而瞧着名帖又欣喜道:“我还道往日我不喜出门结交,那些京中贵妇都忘了我呢。”
“没想到我一发纳妾的帖子,她们都纷纷上赶着递名帖要送自家的姑娘进来呢。”
常姑姑捧场应和,这段时间是主母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她高兴完了,问道:“清水呢?都快过去两个月了,不会还躺着呢?”
“他们院子最近派了敬竹少爷的侍卫,守得很严,尤其是对我们,派去的人都探不出消息。”
主母抬起自己染得鲜艳的蔻汁,讽刺笑道:“清水也是个没用的,我之前不过是去探望了他,叫他养好身子,日后再怀就是,他竟气得吐血,真是随了他那没用的娘。”
想到那个孩子,主母又幽幽叹道:“是我们心急了,若是等他月份再大些,就可直接母子俱损······何必叫我现在选这些庶女。”
常姑姑眼皮一跳,反而庆幸,若当真母子俱损,她的‘外甥’定然也立刻毙命。
“主母,少夫人的丫鬟来了。”
“哦?他们不是对我避之不及吗?叫她进来。”
“主母安好。”夏荷进来请安,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坦然。
“哟,夏荷姑娘现在知礼了,前些日子耍了好大的威风呢。”主母喝着茶,并不叫起。
“夏荷做得不对,还望主母宽恕,今日奴婢前来是禀告主母,夫人想请您今日亥时菡萏院一聚。”
主母古怪道:“他?亲自邀我去?”
“何事?”她追问道
夏荷一副落寞的样子:“夫人听说主母在相看未来抬进家里的贵妾,想亲自和您相商。”
“夫人还未好全,虚弱得很,所以劳烦主母亲临。”
主母露出了然的神色,眼里是兴奋的光芒,“说起来这事本也该清水做主,可他身子总是不好,也只能劳烦我这把身子骨还来操劳。”
“男人嘛,你没空服侍,找个人分担是对自己好。”
“他现在肯懂事负起责任,我也欣慰,回去禀告吧,我会去的。”
看着夏荷
走远的身影,常姑姑劝道:“主母,事来蹊跷,小心些。”
主母无谓道:“你太谨慎了。”
他如今,不过是任人宰割鱼肉罢了,没了孩子,再不快想法子笼络自己夫君的心,日后寂寞深宅那才是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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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主母说她会来的。”夏荷小心翼翼道,清水坐在梳妆镜前,眼角微红,穿着一身素白,头上不带粉饰,唯有一朵纯白的绢花。
“嗯。”清水神色淡淡,清秀的小脸上是薄冰般的脆弱与宁静。
夏荷跪了下来,垂头哑声道:“少爷······您真要如此吗?”
清水看着夏荷,“夏荷,我以为你懂的。”
你该知道,那孩子,是我的命。
夏荷压低了身子,重重磕头:“少爷,是夏荷没用。”
如果她早一点察觉不对,早一点起提防心,少爷的孩子未必保不住。
清水站起身,摇摇晃晃,柔柔地扶起了她,“别自责,不怪你。”
“乖夏荷,这次事了,你就走罢,别为了我在耽搁在这,好吗?”
夏荷捂着嘴呜呜地哭,“不···不······,少爷,夏荷的父母亲早死了,只有···只有少爷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
清水无奈:“傻夏荷,人不只有父母,你出了这魔窟,身为女儿,诺大的世界还不够你去看的吗?”
四时美景,山川风物,水上行舟,路上车马,浓浓的人间气息天色缥缈,都值得一生追逐。
“······那少爷怎么办?”夏荷止不住哭泣道。
只是,她没等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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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晃,主母对镜描眉,被闪晃的烛火弄得眼花,瞪了瞪伺候的小丫鬟,常姑姑连忙去关了窗,挡住风。
她压不住直跳的眼皮,劝道:“主母,今日主君和两位少爷都不在府里,咱们还是别去菡萏院了吧。”
主母抿着唇纸,鲜红如血,“你今日未免担忧过甚,唠唠叨叨,他一个失了孩子的亚人,你指望他做出什么?”
常姑姑心里也知这一层,:“······只怕,只怕是,少夫人他出了事赖在您身上。”
主母眉头一挑,“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今日便穿那件新做的窄袖的曲裾,他若是再装晕赖我,我可不怕。”
常姑姑见实在劝不住主母,终于停了嘴,几番打理下,端着那些贵女名册,跟着主母去了菡萏院。
菡萏院里换了一批精壮的侍卫日夜巡逻,那些个丫鬟小厮也都调成了听话利落的,主母到时,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个透。
“是少夫人亲邀主母来的,侍卫大哥还是放行吧。”常姑姑亲切道,主母在一旁失了好脸色。
领头侍卫只站着不动,不准人进,僵持之间,夏荷出来了,“林侍卫,还请通融。”
一直木噔噔的侍卫终于让开了身,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白净的夏荷道:“别待太久,两位大人是不准的······”
铁铮铮的汉子也有似水的柔情,夏荷垂着头并未领会到,她沉默地带着主母去了饭厅。
“主母请进。”
饭厅里,清水坐在侧座,手里握着雕纹的银壶,壶嘴轻挑,清澈的美酒汩汩注入杯盏,见主母来了,眼眸轻抬,不言不语。
主母自然地坐在了主位,接过常姑姑递来的花名册,先开口道:“你既然懂事愿意自己为夫君纳妾,我便宽心了。”
“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虽说是庶女,却一是生得貌美无双,再则他父亲正值壮年,很快便会擢升尚书,很适宜做个贵妾。”
清水终于开口,他为主母倒了杯酒,“主母做主便是。”
主母不可察觉地一笑,“你这算是同意了?”
清水回归十几年如一日的顺从软弱让她有种胜利的快感。
“不过这女子我是为阿雪瞧的,我们女子不同于你们,只可忠贞于一人,你也懂的。”
“阿竹的话,这册子你瞧瞧,也都是好的。”
清水举杯,“主母,您累了吧?先喝口酒吃吃菜吧。”
主母心想事成,很满意清水的态度,她接过那杯酒,“你失去孩子后,人倒乖顺多了。”
常姑姑想拦却被夏荷看得紧,只瞧着主母喝了酒也无异样,才松了气。
清水又倒了一杯,“主母,您说,当年,我姨娘怎么会生下欢儿就去世了?”
主母喝酒的手一顿,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不过对此她一向有说辞,“你姨娘贪吃又不爱动,孩子太大自然容易难产。”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