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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点进来嘛【黄豆哭】(2 / 2)

天风姤 嘘嘘嘘嘘嘘 4666 字 2023-05-08

太初元年,宝器降世,神州分为八郡,并按照乌蒙上仙旨意,重启太初历纪年法。往后数千年内,八郡县虽偶有摩擦,却不改当年所定版图。

太初历三千七百九十年,岑艮祖母,也就是当年的千岳宫皇后诞下一对双子。这也是千余年间,唯一一对皇后嫡出的双胞胎。

按理来说,为了避免太子之争,两位皇子应该秘密处理掉一位,只是当时的皇后心软,加之艮君是老来得子,放弃谁都不忍,便没有如惯常般舍弃其中任一。

十余年来,岑艮父亲岑山一直趁着千岳宫崇文的东风,而压岑岳一头,又因豪放洒脱的个性,吸引了如江巽澜,乾守之内的好友。可以说,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斗争。

几年后,也就是太初历三千八百一十五年,岑山长子,岑艮出生。

比起父亲岑山,岑艮性格更似叔叔岑岳,少了父亲的外向,多了分阴郁,沉闷,也不喜欢读圣贤书,更喜欢舞枪弄剑。

岑山为此没少怀疑妻子与弟弟有染,可惜没有证据,便将这股气撒到了岑艮身上,倒不是打骂,只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会去看他一次,每次都是照例行事,不留话根。

先前也提起过,千岳宫崇文,而岑山这么多年来,对岑艮关心的,便只有读书一件事。其实对于岑山而言,与自己性格并不相投的长子,只是稳固地位的一个工具。

太初历三千八百二十年,乾媂出生,乾守屠戮四方。

岑山凭着

与乾守的旧情,让千岳宫短暂地免受其害。岑岳则坚持要组建军队,以防乾守撕破脸。

岑山此人虽有才能,却过于自负,坚决与岑岳叫板到底,孰料五年之后,前任艮君暴毙,与此同时,乾守兵临千岳宫关口。

最后虽然岑山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乾守暂歇进兵的计划,朝堂上下,因为他这一决策失误,彻底站到了与他对立的岑岳一派。

同年,岑山携妻儿逃亡至风之域,寻好友江巽澜庇护。

一年后,岑山与其妻被宣告暴死于风之域,岑岳宣布与江巽澜势不两立的同时,将岑艮接回了千岳宫。

这么多年来,岑岳膝下一直无子嗣,将岑艮培养为继承人完全是无奈之举。自然,他也不忘处处设防,插入眼线,以防岑艮当真手握实权。

岑艮则卧薪尝胆,小心行事,联络父亲旧部岑澜秋,也就是白日里沈巽见过的那位郡主。从一开始的身边除却叁,再无亲信,变成了与岑岳分庭抗礼。

即便如此,岑艮多年以来形成的疑心病算是改不了了,对叁也好,对谁也罢,总会保留一些,即使再相信,也必然不会全信。

两年后岑岳突发中风,从此只能卧病在床,政事由岑艮代劳。

眼见着岑艮日渐如日中天,岑岳也绞尽脑汁,处处叫他为难。

因此岑艮暗中和洛坎订下歃血之盟,表面二者不合,乾媂与岑艮交好,共同攻打雷谷,实际目标却是要击垮乾媂与天境宫。

岑艮知道,岑岳不会就此放过自己,所以故意泄露风声,让岑岳派兵跟着自己,又让他在在路上设置埋伏。最后只需用计从乌蒙山脱身,让乾媂和岑岳余部遭到雷谷洛涯围剿,一石二鸟。

沈巽的出现是个意外,甚至差点让岑艮周密的计划出现破绽,好在上苍有眼,最后计划虽然出现了分叉,终归是殊途同归。

——————

沈巽听完他口中关于岑艮的故事,除却心底撼动,更是介怀岑艮对自己的态度:“你说的这些,能告诉我吗?”

叁说:“洛坎与艮君结盟的事你知道,艮君的性格,在上阳州的坊间也有流传,《千岳宫史》里记载了岑岳和艮君先父的斗争,你说的“不能告诉”,是指哪一个?”

沈巽哑口无言,本来的一丁点希望又被戳破,只好暗自苦笑。叁不善察言观色,追问他:“你不知道这些事?你究竟是哪个地方的人?”

听闻岑艮不曾告知他自己的身世,沈巽有些诧异:“我是风之域风君的弟子,岑艮没和你说?”

叁抱着剑摇了摇头,呆滞地望着树影间射过的一抹月色:“主人不说,我便不问。他有事瞒着我,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决断。我将性命托付于他,就得信任他。”

沈巽不禁想起在乌蒙山时,他听闻阿九死因,对岑艮露出的怀疑眼神:“当真如此?所有事?”

叁不再那么笃定,反而迟疑了许久,似在思考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想法,最后没有给他答案。

他岔开话题:“我给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管艮君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你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此话有理,但沈巽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可是那又如何?岑艮和他之间最好的关系也就是现在这般,如他口中所言的“男宠”与“主人”。进一步就是沈巽与薛震的结局,退一步便是乾媂和他。

沈巽受够了,也不想再听,再容忍这些。他或许算不得心灰意冷,可是至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了。

沈巽勉强笑了笑,倒在院中,两臂张开,望着头顶夜色。乌云浓重,遮天也蔽月,但是不见雨落,他和叁没有掌灯,唯一的光便来自隔壁。

他看了半天,也不见一颗星子,就闭上眼:“你放心,不管他怎么折磨,我都会喜欢岑艮。”

只是岑艮,不是艮君。

——————

沈巽不知发什么疯,赖在地上不肯回屋,叁拖了他几次,他就翻了个身,学壁虎黏在地面。最后叁只得放弃让他进屋睡觉的想法,又怕他着凉,岑艮怪罪,守在他身边,盘腿坐着。

大抵是累了,沈巽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睫毛垂着,纤长而柔软,一小圈光晕缭绕其上,显得根根分明。他眼下有一片黑眼圈,显然是近来没有睡好。

叁侧头看了他片刻,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来人穿着长长礼袍,遮住了长靴,只露一个微尖的鞋头。

“艮君。”

他立马跪在地上,向岑艮行礼。

岑艮抬了抬手,让他起来,又自地上托着腰将沈巽打横抱起。

他衣袖上沾了水粉香气,也沾了酒香,眼神倒是清明。叁以为他与洛坎的美姬尽兴后才归来,也不敢问,但是看向他的表情多了分犹豫。

不知岑艮是否看出了他心底的疑问,淡淡开口:“洛坎叫了群女人男人要陪我酒,我拒绝了。那些莺莺燕燕,没什么好的。”

——

白天醒来,沈巽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而他想象中在外花天酒乐不思蜀的岑艮正躺在他旁边,一手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横着,枕在他头下。

岑艮还睡着,眉心舒展开,长发随意地垂在胸前,浓眉挺鼻,衣襟微敞,露出了一小截结实的胸肌。沉睡中的他,卸掉了往日里威严的气场,多了分平易近人,叫沈巽差点忘记,他究竟是个怎样恶劣的人。

岑艮慢慢睁开眼,眼底睡意未消,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便问:“怎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巽忐忑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岑艮将手臂收得更紧,又捏着他下巴,学逗弄娈宠般,去亲他唇角,鬓边:“你在院中睡觉时回来的,为什么要冲叁闹?吃醋了?”

对方轻挑的态度令沈巽犹为难受,沈巽索性别开头,生硬地避开他的亲吻。岑艮见指尖落空,目露愠色。

“昨夜艮君可还尽兴?”沈巽酸涩难言,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内心和身体,还是会对对方的动作和话做出反应:“听闻……坎君为你准备了大礼。”

“大礼”二字是咬着牙自齿缝中发出的,岑艮只当他吃飞醋,又不满于他的躲闪,故意不解释:“很不错。洛坎以诚待友,加之他今天就要出发回洛涯,便让我玩了个尽兴。”

沈巽难以控制地战栗起来,愤怒也好,失望难过也罢,这些情绪早突破了阈值,本该如山洪般爆发,可沈巽却难再以激烈的方式宣泄自我,唯有沉默和忍受是他消化此的途径。

岑艮有些不满于他的平静,但没再用重话刺激他。沈巽疲倦地闭上眼,抿了抿唇:“艮君,我想去见乌蒙上仙。”

岑艮皱眉:“你去找他做甚?”

“问一些问题。”

岑艮沉吟片刻,骤然抬起他下巴,逼他直视自己:“可以,但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要叫我艮君,叫岑艮。第二,我和你一起去。”

沈巽垂下眼,艰难地念了几声“岑”,在乌蒙山中,这个顺口而出的称呼,到了眼下却似被上了一道禁锢,最后那个字眼怎么也发不出。

岑艮拧着眉头盯他半晌,看他面露难色,终究于心不忍,叹息道:“算了,别叫了,走吧。”

——————

等二人到了神坛口,岑艮被上仙身边的童子拦住,让他在一边等候,只有沈巽可以进入。

岑艮似心有不甘,但毕竟是上仙旨意,也不敢反驳,就跟着童子往西庑走去,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巽,像是在疑惑上仙为何会单独见沈巽。

沈巽同样不解,但遵照着童子的话沿着主路只身去往神坛。

神坛后立着一间屋子,房门大敞,一眼可望见正对屋门的香案和挂满了一面墙的画像。

那些画像分别绘有上阳四州和下阴四州历任君上,下标姓名。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乾媂,薛震,洛坎,岑艮,江巽澜等人,最后定格在一张名为“乾守”的人像上。

这是乾媂的父亲,沈巽来到上阳州后,便多次听人提及这个名字。他有着与乾媂极为相似的相貌,但束起的发是黑色的,唇角噙着笑,似乎比乾媂更好相处。

沈巽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可那种熟悉到令人窒息的感觉,是抹不去的。

他望着画像,想要移开视线,可是那人的笑深深烙印在他瞳仁里,吸引着沈巽去注视,去仰望。沈巽终于确定,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臣服感,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自己看见这张脸,他就会想要跪下来,向他叩首,去追寻他的脚步,哪怕对方要自己粉身碎骨。

谁会对乾守有着这样的感情?

沈巽不敢再想,可是那个名字萦绕在心头,令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一人从旁边的白色幕帐后掀帘走出,沈巽听见脚步,遂转头去寻音源,便见来人步履不紧不慢,一身藏蓝道袍,头发花白,广袖上各印一副八卦图,脸上覆着白红相间的面具

“上仙?”

沈巽观他衣着和身形,只觉有些眼熟。不过也可能是乌蒙上仙周身的亲和力,让他产生了误会。

乌蒙上仙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与沈巽想象中的耄耋老人不同,乌蒙上仙的声音十分年轻,且看他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滑,丝毫没有垂老之照。

沈巽想,仙人果然都该是鹤发童颜。

乌蒙上仙说:“沈巽,我等你好久了。”

沈巽稍怔:“上仙为何要等我?”

乌蒙上仙答:“因为你有事要问我。”

沈巽沉默,旋即无奈莞尔:“果然上仙是什么都知晓的。”

“我也并非天生如此。”乌蒙上仙走至香案前,捻起一只广袖,去点香,又把火折子放到唇前,吹灭:“说说吧,你的困惑。”

沈巽抬起头,望着墙壁上的数百张画像,面露迷茫:“上仙,我是谁?”

乌蒙上仙又笑,这次是转过头冲着他笑,似乎在笑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他知道沈巽的心结,可是故意不点破,也不给他答案:“古往今来,无数人都在思考

这个问题,我还未脱离人籍时,也经常思考,至今不懂,所以我也无法给你解答。”

沈巽看他清亮的眸子里酝酿着揶揄的笑,莫名有些恼火:“上仙肯定知道的。因为栖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便是在此地。”

乌蒙上仙歪头盯着他:“当年乾守祭祀,是背着我用了神坛。我当时有事去往神域,所以对内情并不了解。”

沈巽终于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垂眼道:“……其实我只是想问,我丢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我是否和岑艮早已认识?是否……又曾经是栖?”

乌蒙上仙递给他两柱香,让他为画像上香:“我是太初元年成得仙。在那之前,我也曾与很多人纠缠不清。而那些爱爱恨恨,终究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

他停下来,看沈巽迟疑,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很疑惑?不错,你和我曾经真的很像。那么直白点说吧。不管怎样,前尘也好,将来也好,都不是你自己。”

“……可我,究竟是不是栖?”

“答案在你心中,你很清楚,不是吗?”

“……”

“你的困惑不是在此。沈巽,我只能说到此。不论如何,栖也好,沈巽也好,你想成为谁,便就是谁,至于过往,那便忘了吧。”

沈巽对上他的脸,即使隔了一层面具,却也仿佛没有任何阻隔,可以轻易地看清他真挚的神情。乌蒙上仙侧对着他,又拿了一柱香点上,躬身行礼三下,插入香炉中。

“我明白了。”沈巽终于展颜:“可我还是不懂,有关于栖……我的失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乌蒙上仙一挥衣袍,带起一阵香灰,沈巽捂着嘴咳嗽几声,随即听他声音传来:“这个问题,你去问江巽澜。他比我更清楚。”

江巽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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