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启的天永远是这样,白天好像一面怎么都擦不干净的镜子,黑夜则是黑得更沉更重,像一瓶泼尽了的墨。
将厌深深吸着气,清新的空气涌进身体,让那汉子留在他身上的臭味消散了不少。
院里有口井,他打上一桶水,随意扑了几下脸,又重重的擦着唇。
水面倒映出青年俯身的脸,一张……单薄的脸,要如何说呢……一对细长的眉拧成弯刀状,下巴尖瘦得有股病态之感,鼻梁一颗清浅的痣,更为这幅面貌增添了几分冷情。
唯有那瑰丽的右眼,如宝石般的红眸闪着深邃的光,让这张过于素净的白纸终于有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艳色。
将厌皱着眉舔掉嘴唇的血,擦得用力破了皮,浑身每一处都难受得他想立即洗澡,事却耽误不得,等回来吧。想着。推上屋墙边的推车向着小路走去。
到村口时,村民们已等的不耐烦,望见他,人群嘈杂着,一男人大声说了他两句。
他偏头瞧去,那声音霎时住了嘴。
本就退到一边的人群更是往后退了几步,就像和他对上视线都会染上疾病似的。
恐惧总是和厌恶交织。
——异眼,谬种。
数年来,辗转多个城镇,短则数天,长则数月,一旦被巡查队发现,招致的驱赶倒还不值一提。
追捕,逃亡……永远不会停息。
所以,当他筋疲力尽带着奄奄一息的弟弟逃到这个隐蔽的村庄时,再没有任何后路。
他卖掉自己,勾引了那个农汉,换取躲藏在这里的机会。
很庆幸,那畸形之处还能发挥一点作用,两年来,倒也安稳。
“把这尸体拉走处理了,处理干净。”,老人对他吩咐。
他点了下头。
尸体全身枯黑,他看出这人死的奇怪,戴上手套,提起男尸的脚,弯下腰正要将它拖上推车,将厌僵住了……下处流出一泡浓稠的液体,流到大腿内侧,他能感觉到那温热的东西还在往下滑,他不敢看,仅用余光向下一撇,股间裤子浸湿成深色,紧贴着皮肤,竟如同尿了一般。
至少别在这时候……
咬紧了牙,穴肉用力,夹紧了穴里浇灌了一夜的浓精,可这样一来,那处酥酥麻麻的好似有蚂蚁再爬,反倒觉得里处酸痒无比。
“村长,这小子磨磨蹭蹭的,我看,他肯定是想偷懒!”
大二本就对他不爽,眼见有处发难,现下人又多得很,也不惧,捡起脚边一根细长的枝条狠抽过去。
枝条刚好擦过柔嫩的穴口,抽进了肉缝里,“呃啊……”,将厌颤了一下背脊,自那极为敏感之地贯穿全身的电流让他大脑瞬间空白,下身守关尽失,穴口如花蕊般绽开,花心一热,激喷出一道蜜液,他潮喷了,连带着男人的白浊全数喷出来,濡湿了一大片的裤子,薄布湿透了,清晰的勾勒出下身鼓起一个小山丘似的阴户形态。
大二也好似呆住,他离得青年最近,喉结一滚,双目发红的紧盯着青年腿间,裤子就是一层纸般薄的劣质布料,此时湿沉沉的贴着皮肤,透进去光,能看到里面无限美妙的风景。
青年生的高,低低的弯着腰,那桃子般的臀部正好送到他的胯前,而两条长腿间清晰可见的幽密之处,经历了一晚上的情事尚不能好好合上,殷红的两瓣肉唇完美的贴合着湿透的布料正一翕一合,一翕一合……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余韵中回不过神,又好像在发出让它喷出一样印在身上,弟弟的占有欲比他想的还要大。
这可有点头疼了。
他皱着眉匆匆洗完,顺便检查了一下柴房,确认无问题后,便回了屋。
踏进屋的时候,将厌愣住了。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被子滑到腰间,光裸的背脊弯出优美的弧线,露着几道红痕的瘦削肩膀颤动着,一条手臂正在身下快速动作。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将厌想取笑他几句,便放轻脚步上前,一瞧,那人闭着眼,一边脸埋在枕头里,皮肤红得像那种渗出血色的白玉,长睫毛抖个不停,咬着充血的唇,不发出声音,只是无意识的泄露出好听的鼻音。
像一朵洁白而又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花。
弟弟一向纯洁,他没见过璃跟哪个女孩子来往,也没见过璃自慰,想象不到弟弟自慰该是什么样。
乍一见,将厌有点错乱,他没忍住,扣过璃的下巴吻了上去。他的弟弟有时候脆弱的过分,有时候又倔强的让他头疼。
“你以前也做这事吗?我怎么没看见过。”,他向下探去,握住璃的昂扬,手里的火热重重跳动了一下。
两张脸离得那么近,近到他能闻到璃微启的嘴唇呼出的药香。
“洗澡会,想哥……”,璃连脖子也红了,长发散开了一片在枕头上,眼睛里有雾气。
将厌加速套弄起来,再一次堵住那喘息不止的唇。
甜蜜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
早上,天边漂浮着几缕薄云,带
着一天的疲倦来到矿洞口报道,这次,男子挥挥手叫他们跟着一伙人清理洞里沙石。
沙石堆积在矿洞深处,陆续有人推着装满的沙石车往洞外走。
将厌打了一个哈欠,铲起一铲子沙子碎石块丢进推车里,璃也在一旁有样学样的铲起一铲子,只不过一铲子总要抖掉不少。他知道璃就不是能干活的。
两人在矿洞角落你一铲我一铲的,不远处的几个点位也分布着人干活。
将厌张大嘴又打了一个哈欠,顺便白了他弟弟一眼,“你看看,我困得要死。”,他没说出来的下半句是,都是你害的。
璃微微一笑,听出来将厌意思,他没接这茬,而是压低声音凑过来,附在将厌耳边,“想亲哥,哥的嘴唇破皮了,好红。”
将厌脸色一白,想起来这小子早上把他嘴唇咬出了血,离远了些,怕他弟弟真在这时候发疯,“别开玩笑。”
说完,他认真的装起货来,装的差不多了,他抬头,脸色有着一丝别扭的对旁边人小声说,“至少等回去。”
璃挑了挑眉,他鲜少做这种表情,使得将厌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搞得好像他很饥渴一样,装模作样的低头假装干正事,然后拍两下装满的沙石车,咳嗽了一声,“好了,现在我们得走了。”
四下看看,正有两个人推着车往洞外走,他抬起沙石车,叫璃跟上他后面。
一眼尖的瞧见了。
“哎,干吗,这就走,偷懒啊?”,几步过来一把扯住跟在身后的璃。
将厌眼皮一跳,见那男子来找事,拉过璃,生硬的解释了几句,男子依依不饶着。
有人看过来。
“村里哪个是不干活的?”
“是啊,你弟有病,我他妈的还腿脚不好呢。”
“抬不动?!抬不动走人,别在我们村里呆着!”
“哎哎,别说了,看他瞪你那眼睛,真吓人。”
一人一言间,倒也团结。
一溜儿的眼睛将他们逼至舞台中央。
璃覆住他握着推车的手,安慰的冲他笑,小声说,“哥先去吧,我能行。”
弟弟的瞳孔像是一面宁静而幽深的湖泊,将厌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璃打断他,唇边笑容促狭,“哥记着自己刚刚的话。”
将厌愣了半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什么回去再亲,嘴角抽搐了两下,终是闭了嘴,推车走了。
出了矿洞,拐上右边小路,这车沙石要运到五十米外的林子里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璃。
弟弟那么说了,他该信任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璃那么柔弱,手腕纤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怎么干得了。
叹口气,前方迎面来一个两手提着桶的人,他不想了,想也没用,缓下脚步让来人先行。
右边是条三十多米长的小河,左边是个处在上坡的林子,要撞上可真避无可避,后果只能翻进水里。
等来人走过,推车继续前行,快到了,腰间忽然袭上一只手,将厌下意识想转身,肌肉发达的黑色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另一手大力揉捏着他的屁股,摸向腿间秘处。
他一个反肘往后击去。——大手牢牢抓住他打来的手臂,黝黑的脸凑在他颈窝拼命嗅闻。
是那消失许久的汉子。
“真香啊,欠操了吧,身上都浸出淫味儿了。”,说着,粗糙的指头毫不客气的挤进娇嫩的穴口。
“我可是想你的紧,再不插插你下面的嘴,要爆炸了。”,那东西已然硬了,抵着他的大腿性急的磨蹭。
混杂着体味的臭气喷在脸上直叫他胃里排江倒海的难受,他扭过腰,抬起另一侧胳膊撞在身后汉子的肩颈处。
留了分寸。男子只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扭曲了脸,后倒几步,捂着肩膀不断抽气。
小路上看不到人影,回头隐约可见矿洞口走动的村民。
男子抬起脸,脸上阴晴不定似要发作,可下面憋的实在难受,遂又压下怒意,扯扯嘴角,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干笑着靠近青年。
抬起推车的双臂用力得微微颤抖,璃的步伐不太稳当。
小车上堆满沙土,碎石块,随着前行远高出车身的沙石不时滚落进一旁小河。几人有心的给他装的很满。
璃叹口气,露出苦笑,车身晃了一下,不敢笑了,屏住气赶紧握好扶把。
本想少装点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一车实在有点重了,可跟哥说了大话……
额角渗出冷汗,璃呼出一口气,缓慢的前行,“不能再给哥找麻烦。”
不想是他的累赘……
什么都要哥来承担,他能做什么呢?
像个废物一样躲在哥的影子里,看哥那样的痛苦,屈辱,而他什么都不能做,要求更多,只会让哥更为难。
装个瞎子,聋子,忽略心底尖叫着想要冲破身体的欲望,告诉自己不行,不能吓到哥,可当那层窗户纸真的捅破的一天,
他是得到了,可想要的也更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不能忍受哥的身体沾染上别人的气味……
摇摇头,甩开脑海那些光想想都要疼痛到不能呼吸的画面。
他继续走。
走走停停,也磨了有大半路。停在一辆拉着沙石的小车后面。小路狭窄,过不去。
璃左右看看,无一人影。
他想着给那车先挪去对面。一阵风吹过来,路旁的整片林木摇晃起舞,“呼……呼……”,风声中夹杂着古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有人说话。
璃停住动作,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他皱着眉,向着林子凝神瞧去。
风呼嚎着。
迅速的,将他的面孔吹去血色。
汉子将将厌拉进林子,殷勤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
“呵呵,怎么还生气了,给你带的,最近老不死的事情多,差我去城里办事,我想着你呢。”
“好心肝儿,快给我摸摸……”,一脸急色,肩上痛也不管,下身怒涨着对准那道高挑身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插进那销魂的洞,好好捣个舒爽。
城里找了几个女人都不得劲儿,成天想着那口洞的骚劲儿要想出病来了,今天刚回,屎都没顾得上拉就来了,这贱货还给他摆脸色,容他哄上一哄,等会非插得他淫水乱喷。
“快,快,给我摸摸……”
将厌站着没动,男子重重抓了几下裆部,鼻子喷出粗气,伸手就去脱青年裤子,还没碰到,手被打向一边,青年神色不定。
石六咧着嘴,也不管,急得魂都飞了,再度舔着脸摸上青年屁股,见得逞,隔着裤子揉搓起来,另一手也不闲着,粗大的两指插进那处,熟练无比的奸起来。
先干,干出水了还不是怎么玩都成。
“别给脸不要脸啊,这村里可是我家说了算。”,不轻不重的威胁了几句,要他老实点。没插两下,布料湿透了,里面又滑又热。
成了!
等不及的解着裤子软下语气软硬兼施,“哎,我的乖乖……我早就没你不行了,你好好对我,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两年来,他早将青年当作私娈,虽也惧得很,但这档事儿上,青年从没拒绝过,表面不言不语,冷着张脸,大着胆去摸那洞,准保湿透了,要再插进去捅两下,还会夹着人的手吸个不停,半推半就的脔起来,脔进那心子里,叫得比女人还勾魂。
一向是这么干的,所以这次他同样扯下青年裤子,折起他一条长腿,压于树干,掏出自己那热气腾腾的粗黑东西抵住湿淋淋的穴口,红嫩嫩的肉穴半翕半合的含住男人龟头,似在邀请。
多日不见,那处隐秘的花开得更艳红了。
简直就像一朵静静绽放在黑暗的硕大花盘,花身淌满了黏稠的透明液体,无人知晓间,浓郁得如同毒药般的香气弥散开来……
悄无声息的浸透每个人的骨髓,毒性随时发作。
男子简直激动坏了,他抓着青年的腰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耸动身体,致使他没有看到,于他头顶,阴影中正冷冷俯视他的,燃烧着绿色幽火的异瞳。
青年的面孔苍白得犹如鬼魅。
雌伏男人身下,就能换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他原认为是这身体最后一点价值。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让那些恶心东西见鬼去吧,杀了他,带着璃走。——此刻,占据全部脑海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的手,缓缓向后摸去,触到一片冰冷,五指坚定而用力的握紧——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一声嘹亮的叫喊将他拉回现实。
将厌霎时松了手,偏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透过林木间隙,能看到小路上他那一车沙石翻倒在地,边上水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挥舞双臂不断挣扎着。
璃……
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还压在身上的男子,拉上裤子,慌忙冲过去。
水很冷,河不深,但哪怕只有半人高的水位也能淹死一个成年人。
挣扎的人渐渐不动了,河水一点点吞没过头顶,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开在水面上。
将厌不清楚这短短的距离为何那么遥远,他拼命游过去,抱住他,艰难的把人拖上岸,那人脸色惨白,头发黏在脸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知觉。
“璃,璃……”,拍拍脸,没有反应。
心脏跳的好快,灵魂仿佛错换了,将厌觉得成了自己躺在那。
他颤抖着手开始给他进行心肺复苏。
按下,按下,按下……
再一次。
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
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堵在小路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没见过这种急救手段。
他不哭,也不说话,抿紧嘴角,只是一次又一次贴上地面那人冰冷的唇,做着无力又唯一能做的事。
像一场噩梦。
发生的那么快,刚刚还跟他笑的人,此刻躺在地上冰冷得像具死尸。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有种在梦里的麻木感,神经好像包裹着厚重的黏液,与这个世界区分开,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久的不断按下,再低头渡气,魂没了,躯体还在重演生前最后一丝执念。
天空的云散了,正午的光线比往常亮一点,河水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至缓至静。
忽然的,将厌感觉到那冷得好像冰块的唇轻微的动了动,他僵住身体,屏住了呼吸,极轻的抬起头,就好像重一点快一点,便会打碎这脆弱的梦。
他抬起头,看见他弟弟黯淡而虚弱的瞳孔,看见那双瞳孔里,狼狈到无所掩藏的自己。
那个五官模糊的青年在哭,眼泪一点一点砸下来。
“混蛋……”
璃发烧了。
那天之后,他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只全心守在璃身边,好在也没人这时候来触他霉头。
擦完身,端来一碗药,璃的高烧一直不退,方法用尽,只能等待。
“不想喝,比以前的药还难喝。”,靠在床上的人偏过头,不理递到唇边的瓷碗。深棕色的液体荡漾其中。
将厌头大,这两天弟弟不好好喝药,怎么都不配合。
“喝了啊。”,他干巴巴的说。说不来软话。
那人不动。
“乖,听话啊,不喝药好不了,会一直难受。”,他不擅长的哄着,有些僵硬,他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软的语气了。
然而那人还是昂着线条漂亮的下巴,两片薄唇抿得像一条直线,留给他一个骄傲的侧脸。
将厌有点恼火,他握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很想不多废话的把那双唇撬开来,把手里的药灌进去,简单高效!
当然,他保有理智的没有这样做。
他深深呼吸了两下,克制住冲动,不断提醒自己那是个病人,然后青着脸再次尝试,“那……我喂你?”
话音还没落下璃就回过了头,巴巴望着他,送上自己微启的唇,一副期待不已的样子。
有那么半秒,将厌怀疑自己误会了什么,只有那么半秒。
片刻后,等他将勺递到他唇边,璃用那种好像能融化人的可怜眼神注视着他,眼神好像写满了话,将厌对上他的眼睛,相信自己脸上一定有几个大字“不是已经满足你了”。
最终,璃抿了抿嘴,只是幽怨十足的说了一句“哥记性真差”,然后缓慢的,好像有万分委屈的喝掉了那碗早就凉掉的药。
喝完药后,弟弟的脸一直很红,病态的那种红,脸颊,额头,嘴唇全都红扑扑的,像给蒸熟了似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看人带点儿迷茫。
将厌知道他正难受着,拿来湿的温毛巾给他擦拭。
“你努力一把,快点把烧退了,我有事告诉你。”,他轻着声音,拂开黏在那张脸上的发丝,一点点拭去璃额头细密的汗珠。
床上人挣着雾气朦胧的眼,满脸通红,不停的喊“哥”,半天,又像在梦呓般说,“不要哥给别人欺负……”
将厌听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擦了擦他弟弟红通通的唇。
“掉进水里的时候很害怕,但是我想,是不是死掉比较好……”
擦拭的手顿住。
“带着一个麻烦,做什么都被束缚住手脚,顾虑很多,我,我只会拖累哥。那天,是想帮你,我看到那个男人……所以,必须搞出点大动静,哥才能脱身吧?”
“结果,好像也搞砸了,让哥这么担心,没有我就好了,就不必忍受这些了……”
一根尖刺扎进了心脏。
“噗通”一声,毛巾砸进水盆里,溅出来水湿沉被单,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将厌端上盆起身便走。
没走两步,又僵硬的停下,他站在阴影里,没有回头。
璃只能看到将厌被黑暗吞没的模糊背影。
“是。”,他透过背影,“没错,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去啊!”
声音彻骨的冷,又像嘶嘶沸腾的熔浆。
桌上的蓝色油灯发出黯淡的光,火苗摇曳着,被气流吹得飞溅出一丝火芯,似对比了空气里凝固的沉默,沉默更显冷酷。
璃抿紧红得要滴血的唇,睫毛半掩的弧度那么柔软,瞳孔里的幽光像一汪深潭。
紧绷着,空气好重,呼吸不了,璃想。
“砰——”
水盆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将厌转过身,几步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他看到他哥在笑,赤红着眼,眼底蓄满不肯滚落的光亮。
“听好了,你死了,我会找其他男人干我,三个四个五个都行,一起上也没问题,我会像个最下贱的婊子一样大声叫,啊啊啊,怎么骚怎么——”
堵住那张不断吐出伤人话语的可恨嘴唇。
“我恨哥。”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仿若妖异的藤蔓互相纠缠,攀附,生长……
好痛。
好痛。
好恨你。
野兽般撕扯,怒吼,贯穿……
——想杀了你,一起死。
结合的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寂静中诞生出来的双生花,是那么的邪恶而糜艳。
床上乱成一团,被子滑到地上,被单皱在一起,枕头落在角落,屋内烛光摇晃,床上的两人维持那个抵死缠绵的姿势谁都没有动,死了一样。
“呼……呼……”
璃很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趴在他哥身上不住喘着气,动不了,只是让性器嵌进另一人的最深处。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灵魂也因之完整的契合。
被压在下方的人在哭,偏着头抽噎,覆住大半张脸的手背下,有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脸颊。
“……都怪你……都怪你……因为你快死了,因为我他妈太弱了,所以那时候,我连个婊子都不如的用这具畸形的身体跟女人一样敞开腿,我被改变了,变成了怪物,变成我自己都恶心的样子……”
颤抖着唇,哽咽着声音,原来话语也能令心脏血流不止。
谁会更痛?
“哥,哥。”,璃拿开那只遮挡着自己的手,将那张哭泣不止的脸收进眼底,哥哭得像个被妈妈丢弃在街上的小孩。
他低下头轻柔至极的吻去他的眼泪,吻得他必须睁开眼睛面对他,那双湿润的眼睛,闪烁着珍珠般令人心碎的光芒。
“上我吧。”,他认真看着他,“哥来上我,我要哥的全部,身体,灵魂,所有的,我都要。”
像是发下誓言一样郑重得不行。像个老头。又好像在赌咒。
模糊的视野里,他的弟弟通红着一张热气滚滚的脸,热度高到将厌觉得或许能煎熟个鸡蛋。
都这样了,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又觉得有点好笑。就真的笑了。笑得睫毛濡湿的簇拥起眼睛,眼睛淹没在睫毛里。
心脏酸酸的泛出一丝甜。
“白痴。”
他伸出手搂住那傻乎乎的人,吻上那双早就想亲的红红的唇。
这个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之后几天,璃的烧终于开始退了,额头还是滚烫,但至少不再是整个人红得像刚从锅里捞出来。
床上的人痛苦的拧着眉,眼睫因梦境不安的颤动着,嘴里含糊的说着呓语,睡的并不安稳。
将厌伸手替他掖好被角,用手抚平那道皱起的眉,又俯身亲了亲那人颤抖的眼睫,才转身离去。
天光蒙昧,早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他得为离开提前做点准备。
将地里的草药摘下来晾晒,晒到叶片完全干燥,发黄,再研磨成粉收进盒里,要做的只有这些。
他先晒了大半草药,这个过程长短不一也需要好几天,晚上罩上一层厚布防潮保温,吗?”,士兵的脸掩在黑暗里。
将厌一愣,通行印章,他了吗?”,他说着,往城墙上方瞟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几名士兵站在城墙边来回走动,而他没看到的地方,显然还有更多。
来晚了?看来已经发生了什么。
“乌石城全城戒严,没有通行印章不得进入。”,士兵语气坚决。
他略一沉默,下了马,口袋拿出几枚金币隐蔽的塞到士兵手上,“大人,我想夜晚的工作肯定格外枯燥无聊,生活里还是要有女人和酒才够畅快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递出的动作快速而隐蔽。
士兵罩在钢制头盔底下的视线似乎打量了他一眼,将厌几乎能闻到染了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一个杀人者!这该死的味道还没散尽!
万不得已,他不想在这里打架,但,如果必须要硬闯才能进入,他不动声色的摸到腰间匕首,准备好迎接对方突然的发难,然而……士兵攥着金币的手揣进裤子口袋,不耐烦的冲他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他赶快走。
将厌握紧匕首的手松了下来,他冲包裹在钢盔铁甲里的男人挤出一个笑,牵着马进了城。
城门进去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街巷两边的店铺紧闭,从窗户看进去黑漆漆的一片,街边摆着一些简陋搭建的摊子,没摆商品,空荡荡的杵在昏暗的光线里。
得先找个落脚处。
将厌牵着马缓慢的前行,他对这城不熟悉,所以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距离城门口200米外的路边,他看到了唯一一家亮着火的旅馆,旅馆内燃着明亮的火把,窗户透出来的光把门口写着旅店的木头牌子照的一清二楚。
将厌停在门口,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们嘈杂的打牌声,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拴好马。
旅馆看着狭小,但设施齐全,分了两层,一层摆着五张桌子,四个男人正坐在最里面一桌喝酒打牌,他瞟了一眼,那种牌面印着花卉植物的纸牌游戏,经常用作民间赌博。
男人们完全沉浸在纸牌游戏里,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半分。
柜台右边还有一间似乎是后厨的地方,用白色帘布遮挡着,能听到里面的锅碗瓢盆声。老板是个偏胖的中年女人,在前台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在记账。
“要间房。”,将厌走过去放下两枚铜币。
“当然……”,忙着记账的女人放下了算盘,挤出一脸热情笑容的迎客,柜台亮着的蓝色灯火摇晃在那张略胖的脸上,她过于满溢的笑容在捕捉到这名来客领口那点异样时……铺了出来。
“哦,当然是应该的……”
她的声音低下来,用那一脸紧绷而不自然的笑容,继续未完成的话,“但不巧的是,我们这里刚刚客满了,先生。”
女人的笑容抖动着。
将厌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不止领口,还有胸前,袖子,染沉了灰色的衣服,细心点还能闻到空气里隐约的血腥气。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个猎手,打猎弄脏了衣服,正想好好洗个澡呢。”
他扔下一枚金币,足够了。比缺乏诚意的谎言要够。
老板娘白面团似的脸上,皱起两道描得很细的眉,她不想惹到事,可是,一枚金币……这时候,柜台后面的楼梯下来两名相伴的男子。
“夫人,退房。”,男子放下一把房间钥匙。
将厌看着她。老板娘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
最终,她的笑容松懈下来,“好吧,先生,楼上倒数第二间,您要洗澡是吗?等会我会叫人送上去。”
将厌攥着手里钥匙,庆幸还为自己留了一些金币,不过剩下的也足够那女孩活个痛快,前提是,她足够聪明不叫人发现那一大袋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的财富。
上了楼,楼道燃着火把照明,一排七个紧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不怎么通风,深色的木板墙壁看起来湿沉沉的,空气有股潮湿的木头独有的气味,他顺着楼道往里,停在倒数第二间门口。
推开门,扫了一圈,情况比他想的要好,房间小得迈不开几步,但出乎意料的干净,一张躺一个人便再难伸展腿脚的窄床,一张桌子,一扇窗,角落竖着一个柜子。
将璃放在床上,行李箱搁在桌子,将厌点亮桌上油灯后,打开了房间的窗。
天已经彻底黑了,外面看不到一点事物,只有从黑暗徐徐吹进来的微风,吹得房间的蓝光晃来晃去。
“黑夜,以血肉为食……”,他想起这句祷文。这世界的夜晚很危险。
“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眼皮一跳。
他回过头,看向房门,“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伙计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年轻人有一头半长不长的栗色卷发,亮晶晶的蓝眼睛,脸颊几颗细小而浅淡的雀斑,手脚笨拙的样子,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将厌看着他,思忖那颇为精明的老板娘怎愿意做这出不合算的买卖。
“对不起,客人,我很快为您送水来。”,年轻人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便转身为他准备热水去了。
片刻后,热水装满了浴桶,房间被氤氲的热气覆盖,窗户也早已严实的关上,层层包裹的白气中将厌把全身沉进热水,这才感觉那时刻萦绕鼻间的血腥淡去不少。
他身上已看不出伤来,洗去脏污的皮肤光滑而紧致。
睡了多久,过去多少天,他心里没数,但应该也不会很久,他的视线投向床上的白色包裹,伸手捧来,白色的布料底部渗出丝丝红迹,扎眼的很。
他解开布料,替他清洗。那人睁着一对漆黑的眼睛,瞳孔像被雨水打湿的灰堆,苍白的脸沾上了血迹,一头漂亮的长发黏连在一起。
他用热水拂过他的头发,使那头长发恢复原本的柔顺,又用润湿的布轻柔的帮他擦拭脸庞,拭过那对似乎还在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的眉,那徒劳挣开的眼睛,高挺的鼻尖,微张着好像有满腹话要说的嘴唇……
那嘴唇依然柔软,失去血色的泛着干燥的细纹,像一片即将枯萎的花瓣,他轻揉着它,感受着和从前一样的柔软还有指间传递过去的温度,往常他们应该就会这样吻在一起吧。
“璃……”
他倾过身,真的开始吻他,吮含着不会动的唇瓣,挑逗着冰冷的舌头,他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做着,一遍遍耐心而执着的尝试,舔弄的冰冷肉块似乎终于变得温热起来,鲜活而真实的给予他回应,像湿滑的鳗鱼一样缠上来索求,又用牙齿惩罚似的咬他下唇,他的呼吸重了些,红晕爬上脸颊,头脑被热气蒸腾的发晕,空气似乎掺杂了某种甜腻而黏稠的物质,心跳如擂鼓作响,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抵着他那难堪的部位轻轻的揉弄,他的喘息更乱了,也许他还无意识的摆动了腰肢,有手指进去了,熟悉而恶劣的动作着,他撑着浴桶边缘,双腿发颤,喉间微弱而压抑的呻吟,那手加快了动作,不间断的刺激,一阵电流贯穿脊髓般的快感,他绷紧了背脊,“不——”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击。
“对不起,我忘了给您肥皂。”,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将厌眨了一下眼,灵魂有种被抽离过身体的异样感。水仍热,但他觉得房间很冷,他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浴桶里,璃依然垂着眼睫,万分忧伤的样子,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真糟糕啊……”,他呼出一口气,锤了两下太阳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
“客人,您在吗?”,门外继续问。
将厌深呼吸了两下,使自己声音正常一点,“不用了。”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把自己从热水里弄出来,不顾满地的水,简单擦干净身体,便躺到床上。
那种事被打断,身体像是欲求不满一样空虚的酸胀着,刚刚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他害怕。
他翻了个身,背对璃。
……
夜色深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棱,旅馆小屋的床上,青年无意识的睡了过去,一连几天紧绷的心神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沉在梦中让他安宁。
而在床铺旁边的桌上,那颗头颅依然维持着清俊的面貌,他黑亮如同丝绸的长发散开在木桌上,微微低垂的眼睑倒跳跃着蓝色幽火,随着燃烧的蓝色油灯时而晃动,仿佛正专注而温柔的凝视床上睡去的青年。
画面显得妖娆而邪恶。
唯有黑暗,将一切都收进了视野。
第二天。
将厌是在一阵朦胧的光亮里醒来,这个世界的光很少有刺眼的时候,永远像是现在这样,从窗外望出去,像是某个画家笔下暗淡而灰白的天空。
“呃……”
他揉着眼坐起身,屋里放了一夜的浴桶摆在原处,地板湿掉的地方已经干了,看光亮还在早上,醒的正好,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起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便准备出门,临出门那会儿,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璃,璃安静的摆在桌上,用维持一夜的神态视线低垂。他不能安心将他丢在这里,于是他返身抱着他,一同出了门。
在白天楼道也亮着火把照明,因为没有窗,地板似乎刚刚清洁过,有些潮湿。
踏下楼梯,楼梯短短的不到十阶,他稍撇过头,看见楼下空空荡荡的大堂,只有胖乎乎的老板娘和那个年轻伙计两个人,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老板娘不知道听到什么,倒在伙计身上略略笑着,一只手搭在年轻人劲瘦的腰间。
“客人!”,伙计发现了他,猛地站起了身,椅子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老板娘扭过脸也看见了楼梯的他,她稍稍坐正了身体,收拢起脸上过于甜腻的笑容,表情有些不自然。
“客人,是有事要吩咐吗?”,年轻人试探的问。
将厌面无表情的说,“收拾下房间。”,说完,他抱着包裹在干净布料里的璃,越过两人径直走出大门。
正赶上早市,街巷两边四处都能看见散布的摊贩,街上行人大多是拎着篮子赶早买菜的妇人。将厌漫无目的沿街走了一会儿,两道眉紧锁,发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男人名字,也不知道身份,唯一的信息就是一头银发,漂亮的脸,还有那根腰间的鞭子。
这要怎么找?他抱着怀里人,放慢了步子,让迎面来的一辆马车先驶过去。
“哈……”,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有种在玩什么寻宝游戏的感觉,只不过他连藏宝图都没有,也许那男人在耍他,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那男人当时说的什么,“来找我,我先走了?”,好像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在这里……
将厌停下了揉弄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的动作,他保持拳头抵着太阳穴的姿势定住了。
“怪物。”,他闷着的头下面发出这两个字,然后他霎地抬起头,黑色瞳孔反射出光芒。
也许男人是冲着那东西来到这里,就像他一开始来到村庄一样,要真如此,这城里怪物存在的地方就是他会出现的地方……
“会在哪里呢……”,将厌无意识的呢喃着,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
他低头一看是个拎着花篮的小姑娘,头上别着一朵粉色小花。
“哥哥,买朵花吧,都是新鲜刚摘的。”,女孩把篮子往前一推,让他看。篮子里粉的,蓝的,白的,认不出品种的花簇拥着。
将厌随手拿了一朵白色的,大方的多付了钱,女孩眨巴着发亮的大眼睛道谢。
正要走,将厌叫住她。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过银色头发的男人,长得不错,可能还遮着脸,一身黑衣。”,他干巴巴的开口。
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一问。
然而——
“啊,银色头发吗?”,女孩歪着头作出思考状,眉毛皱得像两个小钩子。
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他,“妓院。在临至茶馆看到过呢,是个生面孔,因为我每天晚上
都会去妓院卖花。”
将厌睁大了眼,猛的箍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吃痛声。
“你确定没看错吗?”,他问,声音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女孩有点怕,她被将厌的反应吓到了,她的语气比先前要虚弱,“如果是银色头发,挡住了脸,一身黑衣,很高大,然后气势有点吓人的话……那应该是没有看错的……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啊抱歉,当然可以。”,将厌反应过来放开了手,多掏出钱塞给女孩,女孩也没有拒绝,拿了钱快步跑了,一会儿就没了影。
驻足原地的青年啃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眉毛皱成一团。
妓院?
那男人总不至于是去卖,难道……嫖?
他扯了扯嘴角,随便拉了个人问清了茶馆位置,便立即出发了。
在东街布坊的隔壁,一家装修别致的茶馆,看着是茶馆,不过是层风雅的遮羞布。
楼两层高,一层看起来和平常茶馆没什么不同,女人多一点,两张上了客的桌均有几个女人陪笑,二层楼台倚着三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吸引客流,这家妓院似乎只经营女人。
将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有人过来询问,他要了壶茶,便独自品着茶,不再行动。
楼内盘旋着轻柔的旋律,身着薄纱的女人在中间台子弹着长琴,早上客流稀少,没那么乱七八糟的楼内也显得颇为悠闲。
旁边一桌男人女人开始玩划拳游戏,没一会儿,女人输得只剩底衣,娇笑着扑进身边男人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手,耍赖蒙混了过去。她的姐妹就没那么幸运了,输得一对白花花的大奶子乱晃,吸引了屋内男人们的目光。
将厌却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举起杯子装作喝茶,余光扫到右边桌上的两个男人盯着他。
料想是一个人来妓院喝茶太奇怪了。旋律停下后,他招手,叫弹琴的女人过来。
“客人。”,女人笑吟吟的,因为是个俊秀公子。
将厌扔了一枚金币给她,示意她坐下。
一枚金币可以包她一个月了,丽尼欣喜的坐到旁边,看了眼只有茶水的桌面。
“要来点酒吗,客人,光喝茶可没意思。”,女人脸上维持着那种柔媚的笑容,向将厌靠过去。
将厌摇了摇头,任细软的手臂攀在身上,他用余光观察着右边一桌的动向,那桌的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仍不时撇向他。
“不喝酒,那客人想,怎么玩?”,女人继续用好像要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说。
将厌倒了杯茶,递到快要贴到自己怀里的女人唇边,“刚刚弹的什么?”
女人略带娇羞的抿了一口,“是梵与之诗,浪子遗忘了痴情女子的故事。”
“很经典的故事。”,将厌回。
“是啊,故事讲来讲去,还是人之间这些说厌的爱恨纠葛。”,女人笑起来。
“经典总是不怕人翻来覆去的讲。你叫什么名字?”,将厌换了个问题,看向怀里女人。
女人润湿的嘴唇发着亮。
“丽尼,先生。”,她回。
“丽尼,好名字。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银发男人,我听说他最近经常来这儿玩。”
将厌把弄着手里空杯,注意到那两人的目光仍若有似无的徘徊在他身上。很明显,这里不适合多呆了。
女人愣了愣,缓缓收拢起脸上媚意,来她们这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妓院鱼龙混杂,几杯酒下肚小道消息走漏的最多。
她坐直身子。
“哦……是,一说银发我们这里的都知道是谁,虽然是最近才来的新客人,但让姐妹们都很喜欢呢。他有双看一眼就令人心跳加速的眼睛,多金,而且……还很厉害。”
望着女人脸上暧昧无比的笑容,将厌上扬起嘴角,“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让你印象深刻了,那男人最近每天都来吗?”
“每天都有姑娘期盼他来,但那位客人已经有两天没来了。”,丽尼答。
“知道他是谁吗?”,将厌继续问,往旁边瞥了一眼。
那桌输掉上衣的倒霉姑娘,正被两个男人压住了揉弄胸脯,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吵的不行。
“好像叫做琼,他带朋友来过,我听见他朋友这么喊过他。”
将厌笑了笑。
“好吧,丽尼,他再来,你可以到这家旅馆找我,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他凑近女人耳边,报了一个地址。
然后他站起身。
“客人……”,女人顾虑着。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他坐下客气的聊聊……我得走了,丽尼,这支花送你,很衬你的肤色。”
那支白色的不知名花朵被塞到丽尼手上,刚摘下来的花朵,还盛着清晨的露水,美好的能闻见芬芳香气。
如此美丽的花朵……
望着消失在茶馆门口的男人,丽尼脸上升起一抹浅浅的红
晕。
出了门,将厌顺着大路缓慢的走,事实上他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这座城的基本信息,例如各条主路小路,城市结构,贵族,每天侍卫的巡逻时间等。
如果这城里真有那男人要找的东西,那么,非常危险,不确定有多少,一具两具还是无数具……
他看着这个即使到了正午,路上行人仍称不上多的小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心脏都要冻结成冰的感觉。
用力抱了一下怀里人,隔着布料好像能触到璃的皮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提脚走,忽地顿住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陆续有人越过他。
他顿了几秒,原本向前行的脚,顺势拐进了旁边一条昏暗的小路。
小路逼仄而落不进光线,两边高高的墙壁把光挡在外面,四周阴冷潮湿。
踏过小山丘似的垃圾堆。
将厌放缓步伐,握紧后腰的匕首,在那伙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的转身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男人腹部。
“呃——”
男人被踹倒在地,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同伴连忙扶起他。
将厌看清是妓院里一直盯着他的两个男人。来得正好。
“想干什么?”,他冷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害怕,他们可是二对一。
“小子出手挺利索的嘛,你家大人没教你出门在外不要漏财吗?”,男人握紧手里刀喊道。
“把你身上钱交出来,当然还有你怀里藏的宝贝,我们就放你走。”,另一人补充。
将厌冷笑。
“你们恐怕拿不走。”
话音落下,两名男子目露凶光的冲来,狭窄的巷子光线不明,几道银光快速闪过,便什么声音也没有的,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红砖迭砌的墙上爬满旺盛生长的常春藤,在植物叶片抹干净刀刃的血,将厌收回匕首,踏出巷子,融进了大路人流。
蓝眼睛的伙计抱着两桶酒小心的朝大门移动,门外的一桌食客不断催促着。
“来了来了……请稍,稍微等一下……”
两桶咯得很高的酒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着长长的腿,朝前面台阶试探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左边试试,右边试试……
不出预料的——踩空了。
“啊——”
在一众惊呼声中,年轻人跌下台阶,两桶满满当当的浆果酒浇透了他全身,他像个落汤鸡那样无措的跌坐在门口地上,羊毛般柔软的栗色卷发滴着红色酒液,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空气沉默了两秒,爆发出更大的不满的怒吼。
“老板娘!!!你在哪找的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伙计?!”
等着要酒的食客冲大堂内大喊,旅馆里很快响起老板娘的道歉和匆匆往外走的脚步声。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驻足,场面有些混乱。
而造成一切的当事者,有着一头羊毛卷的年轻人还愣在原地暗自难过着,父亲说的对,他几乎什么都干不好。
他感觉到那些浆果酒完全浸湿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水果发酵后的酸味,那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他吸了口鼻子,胸口有些发闷。
这时,一双脚踢开旁边翻倒的酒桶,停在气馁的年轻人面前。
那双脚很白,脚型瘦的很漂亮,穿着一双粽皮凉鞋,深棕色的皮质细带交叉着勒在脚背还有脚踝上,两条松垮的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有力的腿部。
他愣了愣抬起头,是那个戴着奇怪眼罩的客人。
“你挡到我的路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俯视着他,声音又沉又冷,周身好像散发着强烈的黑色低压。
他有短暂的被吓到了,他用了两秒钟转动脑子,然后爬起身,让行。
男人越过他跨上台阶,个子比他还高一点,他听到他忽然停下侧过身对他说,“等会儿来我房间,想问你点事,会支付你酬劳。”
他脑子打结了一秒,想拒绝,那位客人……让他觉得有点可怕,然而在那毫无温度的注视下,还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好的……客人。但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如果你不介意,请等一下,我马上来。”
将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身走了,老板娘和他交错而过,他往里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女人不轻不重的训斥。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浴桶搬了出去,地板拖了一遍,连床上也换了新的被褥。
窗户打开着在透气,有风吹进来。
将厌站在窗边往下看,门口的街道食客和驻足的行人都已经散了,淋的像落汤鸡的年轻伙计正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没人停下看热闹,路过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列士兵队伍在旅馆不远处巡查游街。
将厌关上窗,巷子里的死人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他做的很干净,没留下能辨别身份的信息。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自己说着,躺回床上。
桌上的白色包裹顶出里面鼻尖的轮廓,他平躺着,歪着头看桌上的人,不该带璃出门的,他懊恼的想。
时间缓慢的过去,这里没有计时方式,然而时间的逝去不需要计算,每次呼吸都有它流过的痕迹。
将厌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轻微的响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