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音玻璃过滤了几乎所有噪音,只余一点模糊淅沥的雨声漏进来,不觉吵闹,在温暖舒适的明亮客厅中反倒是惬意的音符。
这对家缠万贯的夫妻始终不懂得如何与儿子交流,照例的询问后便是干巴巴的沉默,各自饮茶。
吴钊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冷淡,支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雨痕蜿蜒的玻璃窗,这几日都与乔小鱼肉体相缠,乍然分别不足一小时也觉得周身空荡荡的。
闷雷乍响,远处黑天一亮,又归入暗淡。
吴钊忽然很想回到楼上,回到乔小鱼身边,不知道乔小鱼会不会害怕打雷,即便不怕,也应该是不喜欢的。
在这个潮湿阴翳的雨夜,他们就该相依相偎地卷在热烘烘的被子里,说着甜蜜绵软的情话,然后情难自禁地缠绵做爱,什么雷声、雨水、寒冷都将不复存在,他们的心中将满是晴润的幸福。
这个美好的想象让吴钊再也坐不住,草草寻了个借口便要利落起身上楼,佣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将吴母吩咐的鸡汤端了出来。
余光瞥到吴母停下说话,关切地看过来,吴钊唯恐她会多问,折身下楼接过。
“我自己端上去吧。”
用料精良的鸡汤散发着鲜美的香气,吴钊并不饿,只是想把这碗给乔小鱼喝。
刚才父母回家时他似乎太过着急,对乔小鱼粗鲁了些,不知道他有没有躲在被窝里生闷气,想到这里,吴钊不自觉浮出些笑意。
楼梯走到三分之二,突兀的门铃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望过去,佣人赶紧走出客厅,撑伞去大门后询问后,回来紧张地说,“吴先生,吴太太,外面来了几个警察。”
名利场的背面藏污纳垢,谁都沾着腥,吴父和吴母对视一眼,神色镇定地吩咐道。
“开门吧,请他们进来。”
吴钊从来都不了解家里的生意,但见眼下警察都找到家里了,也不禁皱起眉,警惕地看着淋雨冲进来的几名警察。
为首的警察扫视一圈客厅,凌厉的目光定在了楼梯上穿着睡衣的吴钊,拿出证件,掷地有声。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这里有一个叫吴钊的高中生涉嫌强奸和非法拘禁罪,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话音落下,吴父和吴母不敢置信,立刻否认,“不可能!”
在吴父脸色铁青地怒骂警察污蔑时,吴母急急回头看向吴钊,“小钊!你——”
吴钊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仿佛失语,眼珠子也凝滞不动,从听到警察话语的那一刻起,他周身犹如冰霜过境寸寸凝结,维持了几秒的僵硬后,在骤然爆发的情绪下猛然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笑出声,“哈、哈”
强奸罪,非法拘禁罪。
他以为的浓情蜜意,都被乔小鱼施加了残酷罪名。
吴钊气得眼前发黑,心脏痉挛发痛,血红双眼死死瞪着警察,瞪的却不是他,而是透过他穿向了另一个方向,手臂与脖颈都绷出暴怒的骇然青筋,脸色阴沉到近乎扭曲。
盛着新鲜鸡汤的碗摔到地上。
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一个瘦弱的人影从二楼卧室冲了出来,一手攥着偷偷拿回来的手机,上面仍停留在报警的通话中,一手抓着栏杆,声泪俱下地惊惶出声。
“救救我!警察叔叔、救救我!”
受害者的眼泪像剔透珍珠,簌簌落下。
“吴钊在学校一直纠缠我,赖在我家住,几天前还把我带到这里囚禁强奸,甚至要杀了我。”
扣在后颈的掌痕宽大,与乔小鱼面对面也能看到蔓延至侧颈未消的罪证。
他形容憔悴,披着女警好心送来的厚毛毯,衬得小脸愈白,如同一株历经风雨摧残而摇摇欲坠的残破花蕊,却仍然难掩青涩的秀美韵致。
乌黑眼眸浸着楚楚的泪,神色惊惶而苦楚,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受害者供词。
他抽了抽鼻子,强忍着难堪,低声说。
“如果需要检验,我的身上还有他强奸的痕迹,他的东西…我也含着。”
证据齐全完整,只需要做检验,再加上乔小鱼的指证,吴钊的罪名无处可逃。
只是他的对面是护子心切的吴家父母。
他们连夜动用庞大的人脉,在吴钊被关进审讯室的同时,在警察审问之前将乔小鱼带到旁边的休息室。
必须用尽一切办法让乔小鱼撤回对吴钊的指控。
“你想要什么?”
一张巨额支票推到乔小鱼面前,吴父怒气冲冲地沉声道。
“我的儿子绝对不能坐牢!”
气势逼人的威严排山倒海涌来,年少的乔小鱼尚且没有直面的力量,被吓到般怯弱地缩了缩,眼睫忽闪着垂下,嗫嚅道。
“我不要钱,只要吴钊再也不缠着我,不出现在我面前,就够了。”
仿佛回想起了吴钊的暴行,他泪水涟涟,满脸碎光,无助地哭出声。
“我真的很害怕他——他、他对我很凶…”
“你放心。”
吴母心软,了解到他是单亲家庭后愈发怜惜,不得不相信吴钊真的做出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恶事。
她起身走到乔小鱼面前,保养得当的纤纤玉手将支票轻柔塞进他口袋,语气温柔而笃定。
“我们保证,小钊绝不会再伤害你了。”
女人特有的慈爱母性吸引着乔小鱼抬起头,飞蛾驱光般怔怔望着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啜泣声小了许多。
吴母抚了抚他凌乱的鬓发,柔声说。
“好孩子,撤销对小钊的控告吧。”
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乔小鱼的眼睫颤了颤,不堪重负地低垂。
他轻轻“恩”了一声。